这时下一道天雷已经酝酿完毕,没了山头的阻隔,声势大得惊人,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云间落下的闪电就像一只巨大的、白骨森森的鬼爪,狠狠地抓向了九尾狐的后背。
东方胜一把拉住了霜月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嘴,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惊叫。
连白遊都下意识地搭住了黎海若的肩,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杀气毕露。
这是在他这辈子身上很少见的、只有前世战场能洗炼出来的侵略感和杀伐气。
黎海若对上天劫时尚且能镇定自若,但看到他这样心里竟隐隐有点没底。
刺目的白光闪过,地面上又多出了几个浅浅的焦坑。
九尾狐好不容易睁开了一点的眼睛又重新闭上,昏死了似的垂着头。额间隐隐有金光一闪。
“坏了!”黎海若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撑不住了!”
凭借自己一步一步修炼攒下的底蕴,对上登仙的大雷劫时尚且九死一生,何况是祁北斓这具被邪法强行“催熟”的肉身。
白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起过去,你施法,我替你担着。”
一旦妖物在修炼渡劫时扛不住大雷劫,下场一般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但在受劫时身边若能有个功力在其之上的高人,可以在危难关头以外力熔碎妖丹,散去其全身的修为,天雷也会跟着自行消退。虽然百年的苦修会一朝付诸流水,可至少能保住性命。
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先别动,还有转机。”
白遊蓦然回头:“秦风月?”
黎海若也吃惊不小,转身就见秦风月穿着那身带血红滚边的黑袍,双手拢在袖中,容色平静地开口:“眼下先帮这位姑娘渡过雷劫才是关键。当初在伽蓝宝地初见,我见她以狐妖之身修出佛缘,实在难得,便自作主张渡了她一段因果。”
他这不紧不慢的腔调,别人听了倒是没什么,鸟类大多性子急,东方胜差点急疯了,若不是心里一直对这位不人不鬼的美男有些发憷,她恨不得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子晃一晃:“那怎么才能救她?”
“少安毋躁。这个阵法本来的目标并不是她,她本应是作为祭品被杀害的。但狐仙一脉修习吐纳之法,祖上师从正一派天师,修的是道家的法门。偏偏这个小狐仙和佛家结缘,当年又和海若你结了因果。这个阵法是邪道分支的一种阴毒的法门,阵法启动时,做法的人本应凭借祭全狐族的修行渡自己成仙,但当年你我亲手帮这位小狐仙结缘的正主恰好也在阵内,阴差阳错护了她一次,瞒过了阵法。”
黎海若看了一眼云层间,聚拢的下一道天雷已经成了型,语气有些急躁地说道:“长话短说!”
“急不得,虽然惨痛,但也是她的大机缘。她眉心出现的佛印是你我当初亲手帮她烙下的,不是预示着她快死了,而是在保她。”
“既如此,那也就是说阵中还应有个布阵人。”白遊插话道:“那位还活着吗?”
“这个阵法是个邪性的杀阵,以阵中其他生灵为祭以飨自身。本来除了那个布阵人,其他生灵都该死绝的。但偏偏那小狐仙在与道法相冲的佛法的护持下,竟瞒过了这个大阵。她是本土正统修行的保家仙,阵法便把她认作了布阵者,将抽走的一脉狐仙的修为加在了她身上,直接让她修出了第九尾。至于那布阵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必定会遭到反噬,至于是死了还是逃离了阵眼,暂时还不好说。”
说话间,下一道天雷已然落下,在狐仙脊背上数尺远处,在雷劈下的瞬间猛然浮起了一层金光,不偏不倚地扛住了大部分的威力。
接下了一道雷,那金光明显黯淡了几分,却依然稳稳当当地护在祁北斓身体上方。
“这是你我与这位小狐仙结下的缘,足够护持她两次。两道天雷后,这因果便算是彻底偿清了。”秦风月纤瘦的十指掐了个复杂的手诀:“她的结缘正主似乎给她加了某种护持,如果北斗你们几位和她也结过缘,便也可以上去替她扛一道雷。”
白遊:“她在我老家以保家仙的身份照看了我二十年。我去护她一次。”
秦风月点头:“可。”
黎海若抿了一下嘴,没开口阻拦。
这时又一道天雷降临,将狐狸身上金光佛印的护罩彻底粉碎。白遊按了一下黎海若的肩,笑着说了一句:“我有分寸。”
说着,他拔刀出鞘,大踏步几步来到祁北斓身前数米处,缓缓抬起手臂,刀尖直指向雷云。此时此间,他既不像前世那样手持威风凛凛的神戟,也不似妖兽拥有巨大的、能遮蔽天地的原身。他手里只有一把朴实无华的出鞘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