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指挥讨来好些花花草草侍弄在院子里,只为替那株孤单落寞的庭花做个半。
于是乎本寻思该如何得林析沉指教的林向移步深院,发现他蹲在墙角,半跪在土园侍弄什么。
林向站在远处瞟他,林析沉忽然回眸,见竹叶掩映,影子飘落在小少年颊面,几分更吹落、星如雪的意境,偏偏小公子提着把铁剑,颇像那么回事。
林析沉院子里常年不见生人气,前几天买了缸鱼养,被总指挥两三下喂死在池子,当事鱼表示上午来报道的,没认熟脸,下午给一把饲料送西天了。
走走停停,唯独养的一圈饱经风霜的竹子,一年四季它们都在,紧挨香火不断的祠堂,永远忠贞不渝守在四角方苑。
竹,长情也,春花秋月,草木凋零,盎然永驻。
飞蛾扑到林析沉身边,他打了个喷嚏,用手肘擦鼻尖的灰,暂且搁置那些花花草草。
“练怎么样?”
林向单手握住刀,认真道:“不敢懈怠。”
林析沉自决心从文后就很不喜欢拿刀,往好听的说,是斩断对武功的念想,真实想法是逃避现实。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投机取巧刻意躲避外,拿刀拼力没有任何胜算,活找罪受。稍微摸清楚林析沉路数的人都可以轻松制服他。
林析沉就地取材,徒手掰了根矮竹做刀,轻松闲适地掂量在掌中,道:“接稳了。”
刹那间,林析沉蹬地之余掀起风浪,裹挟寒风的翠竹在他手中犹如一把开天辟地的利刃,他借惯性施加压力,将林向逼退几步,暗自扎了个马步稳住下盘,横档在前的铁剑占据武器优势得以格挡。
林析沉似是刻意等他走这步,腕上灵活一转,痛击发力点,下一秒林向“咝”了声,不堪重负,铁剑倏地脱落于地。
林析沉拢起宽大袖口,把竹子扔回土里,方才能抵千军万马的东西因打在墙角顽石上,脆生生地折断了,他道:“多练。”
林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酥麻的手腕,他可以把力道控制住林析沉蛮意外的,但他却仍旧端着疏离的架子。他不想让林向走武艺这条路,万一以后弄不好步自己后尘怎么办。
也怕没有手起刀落的决心。
至少,混迹书房尚能有口饭吃,做个左迁郁官,叹红尘一遭何不快哉。
忽然,许涧破门而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林析沉脸都黑了,许涧带来的尘土把他挖的坑填了一半!
要是没大事,给他当场宰了。
“大人!咱不用吃番薯了!”
“……”
林析沉在怀疑自己耳朵,于是停顿了会儿等后话。
后话没等到,只见许涧挤眉弄眼促狭一笑。
好的,今天晚上烤他吃。
许涧本是笑着的,对上林析沉冷若冰霜眸,不寒而栗,忙道:“咱们走了大运!那荒山开凿出了金矿!”
第28章 “乐此不彼”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河东的土山是让一游道散仙平白看出端倪,仙人身着白衣,仙风道骨做派,见贵地一咏三叹,大有玄妙。
经周围小民口口相传,这则妙事一跃晋升到了当月民间奇闻录榜首,连带着街边房价也跟着上涨,原本鸟不拉屎的土平山头,经营到晚间夜市出现万人空巷的盛景。
原先挖出金子,以为是废弃无人要的矿地,许多人纷纷前去挖,后来碰到金子被告知是私矿,白白当人苦力,忙活下一整天,一个子都没有。
随后街坊邻里便四处打听是谁的手笔高见……
林总指挥心情顿时云开雾散,走街串巷见什么都开心,发自内心乐了好久,看许涧、甚至盛溪亭都格外顺眼。
朝会后同江御商议西北互市的情况,脸上笑意仍未减半分。
“通商和互市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林析沉拱手顿了顿,道:“按照往年进账,如皇上所说,十六部进贡也颇有诚意,正因如此,更叫人防不胜防。”
大殿内,清晨的光线透过绮窗落在古朴金砖上,江御则浸在片刻温存中,拨开茶沫,弹了弹杯壁,似是不想辜负那缕阳光,仍望向远方初升的曦和,漫不经心道:“总指挥高见?”
“今年春旱,东边暂时拿不出粮,靠海的地带发水,工部的人在催拨款赈灾,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开手,频繁调令两江交粮怕不堪重负……”林析沉徐徐图之,抛砖引玉。
江御觉得阳光落在林析沉的发尾,淡淡的颜色很好看,一如既往发挥着永远也抓不到重点的技能,插嘴道:“往月数他布政使上旨勤快,朝廷不敢耽搁粮仓,悉数拨的银子加固堤坝,怎的又被冲垮,糟蹋钱。”
“不全是,皇上若是不明可派钦差查探,天时地利人和等影响因素绝非布政使可左右。”林析沉老老实实掂量词句,心思全放在挖坑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奇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