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被称作“六界杀戮者”的天魔众,销声匿迹,很少再出现在世人耳中。
温十九问:“魔祖,人族不辨善恶,恩将仇报,你难道就不恨吗?”
萧洛笑笑:“温姑娘,这你就说错了,世人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因果,我统辖管制天魔众,本也不是为了他们,何来恩将仇报一说?”
温十九闻言,沉默良久。
这时,夜幕中闪过一片阴影,黑云压城般,将头顶月色遮了个严实,呱呱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沙哑刺耳,无数双翅膀扑棱着,令人头皮发麻。
一片黑黢黢的羽毛落下来,江岁寒伸手接住,稍一凝视,喃喃道:“不对,怎么会有这么多魔鸦……”
魔鸦这种鸟,他是识得的,每当连年战乱或天灾,总少不了它的身影,当年清泉镇被疫鬼清洗时,就曾有一只魔鸦站在城墙塔楼,呱呱惨叫。
区区一只魔鸦,就带来了屠城的惨祸,那如果,半边天都被遮住了呢?
温十九抬起头,仰视潮水般的鸦群,看了一会儿,忽道:“那这一次,总该是了。”
“什么?”萧洛眉心一跳,意识到不对,二话没有,闪电般出刀。
哗,眼前温十九的身影像一面水幕,轻而易举地被打散,可她的声音,却从不远的方向传来:“人族作恶多端,合该受戮,这是对他们的惩罚,也是他们自己的命数,希望这一次,魔祖能袖手旁观,不要再心软了。”
“等等!”江岁寒扬声喊。
无人回应,只有头顶暴雨似的鸦鸣,和不知哪里密密麻麻的裂帛声。
“界膜,”萧洛倾耳细听,沉声道,“糟了,三清山附近,是一处连接外界的人间界膜,十方锁魂阵毁去,地脉受损,连带着界膜也不稳了!”
江岁寒倏然回头,满目震惊:“你的意思是,六界杀戮者要来了?!”
“……”萧洛沉沉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北冥君未死之时,天魔众尚拘着锁链,苟且偷生,正道一场围剿过后,这群亡命之徒没了镣铐,重获自由,百来年一直在六界界膜附近徘徊,寻找可乘之机。
玉京峰上空,界膜受损最重,那层霜雪般半透明的结界,逐渐土崩瓦解。
灾难来得很快,江岁寒和萧洛站在禁地悬崖边,遥望那白日里仙云缭绕的山峰,被天降一道明极锐极的闪电劈中,紧接着,上空开出一个乌黑的旋涡,天魔众倾泻而落。
距离太远,看不清实际,只看到猩红色的群魔落地,像弹珠打上泥土,哗啦向外散开,玉京峰上修士云集,剑光刀光四溢。
只瞬息间,长风就融合着惨叫声刮来,掺着浓浓的血腥味。
江岁寒遁光俯冲下去,一路见神杀神,玉山倾翠绿的剑锋上,沾满了天魔众肮脏的鲜血。
他极目四望,很快在玉京峰南面一座料峭的山头上,找到了被围困的苍穹派众人。
“掌门师兄!”江岁寒和萧洛两个人刀剑合璧,冲开铁桶般的天魔潮,风尘仆仆落地。
看见他们,沈在清惊喜道:“小五,你们逃出来了?”
“是,逃出来了。”江岁寒无暇多言,掏出温不昧给他的小药瓶,倒了十几粒解药出来,先给中毒的师兄师姐服用。
“这是?”
“五毒化灵散的解药,温不昧给的。”
“温……”沈在清睁大眼,万分惊愕。
“来不及解释了。”江岁寒塞了颗药丸在他口中,轻轻一拍下巴,就逼他咽了下去,“你们先服药,界膜和天魔众的事,交给我和阿洛。”
“不行,太危险了!”沈在清刚服了药,挣扎着就要起来。
江岁寒按住他肩,温润的水灵灌输进去,助他调息:“掌门师兄,解药不多,只够十几个人的,余下的几百名苍穹弟子,还要你们帮忙运功驱毒,我和阿洛已经在周边设下结界,天魔众半个时辰内攻不进来,时间紧迫,不容有失。”
今夜薛朔为制住苍穹派,在数百人的酒水中下了药,可他只顾着捉拿北冥君,万万想不到鲛人族竟然横插一刀,毁掉十方锁魂阵,牵连地脉,引出域外天魔。
六界杀戮者何其凶残?无涯宗的人自顾不暇,哪分得出心思来保护别人?苍穹派诸人屋漏偏逢连夜雨,若不是江岁寒及时赶回,被团灭在这都不一定。
沈在清晓得利害,微微颔首,拾起手边的灵剑,转身对峰上弟子道:“诸位,今日天不亡我苍穹派,都打起精神来,专心逼毒,半个时辰后,与入侵人间的天魔众决一死战!”
“是!”“弟子明白!”“谨遵掌门之命!”
身后,数百名苍穹弟子衣衫凌乱,伤痕累累,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着死灰复燃的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