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第七天了,你快回来,小寒真的想你,好想好想你,从头到脚、到每根头发都在想你,遁光我在学了,就快学会了,下次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你,我要去你的家乡看看,什么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还有还有,我想认识认识那位可爱的龙爷,给他带一枝江南初开的荷花,他掌管北地晨昏,从没来过南方,一定会喜欢的!对了,龙爷一个龙在那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必也无聊得很,哈哈,我准备了一大堆话本子,够他看好几个月了!”
“先生,你要小心呀,据说原生魔族非常凶残,一般修士对上了没有活命的可能,你虽然很厉害,但也不能大意,别理我催你的那些,我,我就是自己闲得无聊,瞎写的,你千万别着急,按你自己行程来,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那些信笺,都是萧洛远在北极天门时,江岁寒写给他的,絮絮叨叨,天马行空,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无甚逻辑,想起什么说什么,大多是信笔写就的日常。
檀木盒子不是凡品,深不可测,其中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家书,就当信的主人自七岁提笔开始写,也绝对,不止十四年。
光影斑驳,日出东方,江岁寒陪着他看了一夜的信,终于恍惚地想起来——之前萧洛跪在桃树下,抚着那座黛青色墓碑,口中说的好像是……
这一世。
作者有话说:
改完啦,噢耶!
明天开始更新的。
第54章 历劫(五)
*前世*
这一世, 是七世轮转的第六世,江岁寒命魂受损,元阳不济, 已没有了寻仙问道的根骨, 只在尘世中做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燕都江家,世代簪缨, 富甲一方,庶出的九公子出生就没了娘, 自幼体弱多病, 缠绵在榻上, 一年见不了百日的天光。
高门大户里,从不缺他这一个病歪歪的庶子少爷,父亲长辈虽不言说,其实早已放弃了他。
江家九公子就像棵瘦弱的野草,无人照拂, 独自长在莽莽的原野上, 一年又一年,春风吹又生。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 长到了十五岁。
这日,雪霁天青,银装素裹, 燕都郊外的小寺院里, 鲜艳的梅花一簇簇盛开, 映着红墙金瓦, 端的是雪里温柔, 水边明秀。
江岁寒生□□梅, 觉得它有一种傲雪凌霜的风骨, 比自己这久居室内的人要潇洒多了。
平日里,尤其是冬天,他都被勒令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因为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治不好,这些年越拖越沉,到的现在,便是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
江岁寒踌躇许久,才试探着跟贴身侍童说:“小西,城外春山寺里梅花开得正好,我想去看看,行吗?”
小西是江老爷派来照顾他的,从来对他管束极严,他本没抱太大期望,可谁料,今日倒是反常。
“九公子稍等,我这就收拾东西,陪你一起去春山寺。”
看着侍童殷勤地忙前忙后,给他披上鲜红狐绒的大氅,系好绦带,戴上兜帽,手里还被塞进来一只暖烘烘的汤婆子,江岁寒心里又惊又喜,病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落霞般的血色。
他太想出去走走了,哪怕就是走这一天,回来病上半个月,也是值得的。
城郊,春山寺。
墙角一处清绝的白梅前,江家九公子扶着梅枝,流连忘返,耳畔回荡着寺庙内僧人的诵经声,伴着极规律的木鱼敲击声,和远处山峦悠扬的晨起撞钟声,连日来烦躁的心湖渐渐归于平静。
他吸吸鼻翼,嗅着梅香混合着香烛味的奇异气息,心想佛寺梅园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有机会的话,最好年年都要来拜一拜。
忽然,墙对面的走廊上,一阵不属于佛门诵经的说话声传来,虽然很低,但还是清晰地进了他的耳朵——
“小西,九公子病成那样,连下床都费劲,你居然敢允他来春山寺,不怕老爷知道了怪罪?”听音色,是今日同行的另一名侍童蕊珠。
他说完,小西便叹着气接道:“这不是没几天了么?上个月大夫来给九公子诊过,说脉象太弱,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叫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抓紧吧,年初正月就该准备后事了,我觉得吧,九公子这辈子应该是投胎投错了,要么为啥挺好挺善一人,从生下来就病,一直病到现在,小小年纪的,算是把往后三辈子的罪都遭完了,希望,他下辈子能有个好身体,长命百岁吧……”
两个侍童不知道江岁寒就在那堵红墙的后边,说话一点没藏掖,后者听到了,怔怔地站着不动了,半晌,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