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清抿了抿唇,转身便走。
即将靠岸的花灯像是失了逆流而上的勇气和动力一般,终于妥协于流水缓缓而下。
花灯托着暖黄的烛光,兜兜转转又流回了身边,像是谁不曾宣之于口的心意,从来只有自己知道它曾原路折返,无疾而终。
洛慕清从安静的河岸边走回嬉笑热闹的街上,从长街这头缓步而行,漫无目的地慢慢往回走。
“师尊!”
洛慕清的右肩猝不及防被轻撞了一下,有人的手搭了上来,微喘的气息带着热气呵在耳边。
洛慕清一偏头,撞进了弥谦目光灼灼的双眼。
“您这么快?”
洛慕清嗯了一声,未作多言。
弥谦袖口微微沾了些水迹,紧张得手指都有点抖。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什么,师尊,徒儿近日有一事困扰已久,不知师尊可否替我出出主意?”
洛慕清挑挑眉,奇道:“有这等事?说来为师乐一乐。”
弥谦:“……”
他笑了起来,温暖的灯火在极黑的眼瞳里跳跃,他微微低头看着洛慕清的侧脸道:“徒儿的心悦之人方才放了一盏花灯,可是我不仅没有陪在他身边,还偷偷看了他写的祝福语。他会生气吗?”
洛慕清倏然抬眼。
弥谦定定地注视着洛慕清,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偶然的苦恼询问而已。
洛慕清心中莫名一动,半晌他收回视线,轻声道:“不会。”
“——那我现在向他求爱,他会答应吗?”
洛慕清步履一顿,在灯火如昼的长街上停了下来。
人潮绕过他们缓缓流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喜悦,被绚烂缤纷的灯火照出了暖意。
煌煌灯火在弥谦锋利深邃的眉目上打出一片阴影,洛慕清从他极亮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不会。”他轻哼道。
然后洛慕清抬手攥着弥谦的前襟,稍微把他拉了下来,偏头轻轻吻了他的唇角。
被弥谦扶住后颈,反客为主。
*
最后洛慕清被弥谦拽着一起去徐无家蹭了一顿元宵才回去。
徐无带着妹妹出门看花灯,回来的时候把师徒二人也带了回来。二老一听有客人来,满是欢喜地招呼着他们坐下,盛了两碗元宵来。
圆滚滚的元宵在瓷白的碗里沉浮,入口软糯香甜。
回宗的路上碰见了难得空闲的衔竹,衔竹一见弥谦像只猫似的总黏着自家师弟,莫名感到不爽,往常见了总要把弥谦打发走去干点什么事情。
多大个人了,还总和师尊贴贴,不嫌丢人?
但鬼使神差地,衔竹这次什么也没说,打过招呼知道他们吃过元宵了,便也不再留他们了。
可能是这样的闲静时刻,也许以后很难再有了吧。
回到青冥峰,洛慕清抬头看了一眼檐角上挂着的灯笼,随后进了屋。
弥谦也跟了进来。
师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但弥谦知道这是默许。
什么都可以的……无声默许。
当晚,青冥峰主的徒弟宿在了他房里,烛火幽微,映出满室旖旎。
第二天,惯常清修戒律的洛慕清又一次没能按时起。
昨晚被闹得厉害,今早洛慕清实在困得不行。
等到日上三竿,外头有人敲门轻声询问,他闭着眼要起身,被弥谦按了回去。
弥谦给人把被角掖好,安抚似的在师尊侧脸落了一吻,道:“我去看看。”
洛慕清便把自己埋进被褥里,任由困意淹没自己。
恍惚间感到有人重新上来,稳而有力的臂弯环住自己,后背靠在了温热宽阔的胸膛上。
洛慕清稍微清醒了一点,嗓音哑得厉害,道:“什么事?”
弥谦看着洛慕清后颈处微红的咬痕,舔了舔小尖牙。
他撑着臂弯轻轻吻了上去。一开始只是流连于唇上的温存,得到了洛慕清微微仰头的回应后,他弯起眉眼,顺势更加深入。
分开后,他意犹未尽地又琢了一口,这才道:“没什么,外门的师弟今天就能把上册的沉水剑法练完了,过来问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练下册——啧,他们怎么这么卷,都不歇一歇的吗?”
洛慕清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天天就想着怎么摸鱼。”
弥谦悟性不错,对于剑法上手很快,有什么错误的动作纠一遍,下次基本不会再犯。
别人需要练一个月的剑法,弥谦往往只用七八日。
偏偏弥谦立志做条胸无大志的咸鱼,日常摆烂不肯多练,练完了今天的份就总要寻个借口偷溜出去,被抓了就乖乖认错,态度良好,死不悔改。
这样的聪颖天资若是放在常人身上,想必能够发挥出令人惊叹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