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迎寒推开门往里走,穿过地宫的甬道和前殿,很快就来到了封着魔尊尸身的墓室。从浇了铁水还贴满了符咒的棺椁就可以看出,当年联手封印魔尊的人们对他的惧怕。
当年那帮人为了封印他,可是用了至阴至邪的法子,献祭了好多人的性命为代价才封住了他。他棺椁上的每一道灵符里,都藏着一个修仙之人的魂魄。只要他们的魂魄不散,魔尊就一日不得醒来。
至于为何当年的人没有对魔尊赶尽杀绝,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魔尊的体质特殊,是天地间混杂灵气孕育出来的灵体,可以与万物共生,无论被打散成什么样,只要一息尚存便可卷土重来。所以当年他们想到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魔尊封印在此,并且警告后世弟子要守好此处,千万不可让他出来。
花迎寒见状并不意外,拿出了准备好的魂瓶,以自己的血为媒介,用先前黑蚀鼠跟金蛇吞食之人的灵魂为祭品,念动咒文,将九九八十一道灵符悉数焚烧殆尽。烧灼中,灵符里传出了铺天盖地的哀嚎声,足以可见当年那些被献祭之人的怨念有多深。面对此等场景,花迎寒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是站在棺椁旁,合掌念了一段往生咒,尽可能的渡他们重入轮回,莫要在这世间飘荡。
等到这些哭嚎散去,一直安静的棺椁中,终于传出了声响。
是一个少年在慵懒的叹息。那声音就像是刚从梦中醒来般的轻松,仿佛他并不是被封印在冰冷的地宫中许久,而是在一张安适的床上醒来。
“你可知,贸然打扰本座安睡,会是什么下场?”魔尊在棺中懒洋洋的问道。
因为先前解封的仪式跟超度,花迎寒现在身上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虚弱的跟常人无异。不过面对这位魔尊,他却是一点儿都不畏惧,甚至眼睛里还浮现出一丝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花迎寒话音刚落,就被一道无形的黑雾扼住了脖子按在墙上。
魔尊将棺椁震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眯着赤色的瞳孔阴狠的看着他:“你胆子不小。从未有人说过本座可怜。”
“可你,的确是个可怜人。”
花迎寒不卑不亢的回答,换来的是魔尊的震怒。他将那团黑雾的力道收得越来越紧,却发现花迎寒坦然的令人称奇,魔尊从未见过有人面对死亡竟如此坦荡,于是松开了手,留了他一条性命。
看着倒在地上面色涨红咳嗽不止的花迎寒,魔尊低声道:“本座刚刚苏醒,正缺一个奴隶在身边伺候着。瞧着你还算顺眼,便将这份差事赏你了。”
花迎寒捂着胸口,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勾勾嘴角轻声道:“多谢魔尊。”
魔尊没有看他,快步向外走去。花迎寒喘息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六百年的时间,世间万物变了许多,风土人情也都大不相同。魔尊出来后并未急着报仇,而是来到了下修界的山上,顺手打死了一窝不开眼的土匪,抢了他们的银钱和衣裳,去瞧瞧老百姓们的日子。而花迎寒就像一个影子,每天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跟着,只要魔尊一回头,就能看见花迎寒那双安静温和的眼睛,渐渐的,魔尊看他顺眼了许多。
一日魔尊在街上,瞧见买荷包的姑娘生的伶俐,便上前调笑两句。无意间想看看花迎寒的反应,回头一看,见到花迎寒正给一个小叫花子送包子,并未盯着他看。魔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起了怒火,上去就踢翻了小乞丐的破碗,又趁着他跪在地上满地捡铜钱的时候,踩碎了落在一旁的包子。
他抬头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他的花迎寒,心中越发的恼火,出言讥讽道:“这包子还是肉馅儿的,你给他吃的挺好啊。”
花迎寒没说什么,只是又去旁边的摊儿上买了两个包子塞进小乞丐手里,让他拿稳了,赶紧回家去。
“你护着他?”
“不过是看他可怜。”
“看他可怜?”魔尊想起了当初两人相遇时,花迎寒也是这么说的,心中怒意更胜。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放在手心掂量着:“不若我帮你了结了他,让他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省的继续受苦。”
花迎寒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温声道:“若是你觉得这样做你心里会好受些,便作罢。”
魔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花迎寒的目光里虽然没有嘲讽也没有怒气,但却十分明亮锐利,就像一面能照出他心中所想的镜子。
魔尊罕见的别过头去不看花迎寒的眼睛,他并不喜欢这种心被人用眼睛盯着看的感觉。
魔尊觉得,花迎寒越是平静,就衬的他越浮躁,他心中因为小乞丐生出的那一点不悦,如星火燎原般的在心里肆虐着。他忽然就改主意了,他现在不想要任何人的性命,他只想看见花迎寒失态,跟他一样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