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记得、我不会往外说的!!大人您您您饶了我这一次吧——”说着也不等他回答,放下东西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简直跟后头着了火似的。
居然连一向最为稳重的芒种都被自己逼到这个份上,虞淮安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夸夸自己还是怎么的。
可是我、我也好想逃啊......他坐在床上,欲哭无泪地想。
这厢虞淮安正盘算着如何收拾行李出府避开许即墨几日,那厢一打开门,正与他要躲开的对象来了个四目相对。虞淮安本就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此刻毫无心理准备地与对方碰上,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许即墨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因昨晚虞淮安的“冒犯”而生气。
虞淮安暗地松了一口气。哪知这一口气还没完,便见许即墨的目光缓缓下移,幽幽地停在了他的唇上。
虞淮安知道这目光是为什么——
今早洗漱时他也正好在镜前瞥见,许是昨日同许即墨胡闹没个轻重,自己的嘴角竟被咬破了一块,如今虽结了痂,却仍十分明显。虞淮安从前不知自己竟能对目光这般敏感,只是被对方这样打量,竟叫他不受控制“腾”地红了脸。
许即墨倒也没继续令他难堪,看了几秒默默将视线移开,语气再平淡不过道:“我想去趟白马寺,你要同我一起么?”
“啊......啊,好。”
虞淮安反应了几秒,忙不迭应下。
看许即墨这个反应,估计是已决定将昨晚那个荒唐的吻当作没发生过——这明明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虞淮安定了定心神,却又控制不住地泛起一点点酸涩,矛盾得很。
他掩去诸多心绪,问道:“怎么忽地想起要去白马寺?”若他没有记错,许即墨明明是最不信天地神佛的。
“没什么,”许即墨语气淡淡的:“先母吃斋念佛最是虔诚。如今她走了,我这个为人子的,至少也想为她念上一段往生咒,姑且算是送了一程。”
虞淮安张嘴想宽慰些什么,到底还是只有干巴巴的一声“哦......”
这段时日以来,许即墨的母后好似成了横在两人之间的敏感话题,虞淮安处处小心,碰也不敢碰。如今许即墨自己主动提起,甚至还邀请他一同前往白马寺,虞淮安不说受宠若惊,至少心下也是惶惑,不知这是不是宣告两人即将破冰的迹象。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地乘车抵达白马寺。下车抬眼一望,却是对那百级长阶上攒动的人群望而生畏。
“这......”虞淮安不禁感叹出声:“白马寺的香火何时这般旺了?”
一旁路过的老大爷自然而然地接话:“公子一看就不常来吧。这白马寺可是京城第一大寺,先太后都曾在此皈依做了在家居士的,香火如何能不旺啊?”
“这样啊。”虞淮安有礼地笑笑,心道他倒不是不常来,只是前段时间他一直同僧众住在后院,早出晚归的,竟也从没见过寺前这般热闹光景。
两人本就是丰神俊朗、超乎常人之姿,再加上许即墨明晃晃一身孝服,不由得更加吸引了往来人群的注意,走过路过总要打量上几眼。虽知那些人没有恶意,虞淮安到底还是担心那些探究的目光惹得许即墨不快。再看看那拥挤吵嚷的大路,虞淮安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拉着许即墨往另一方向走去。
“怎么了?”许即墨任由他拉着,在嘈杂的人群中微微凑近了,以防对方听不清。
虞淮安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停下,伸手指了指前方一条幽僻陡峭的小路。
“从这儿走。”他说,“这儿清静。”
许即墨诧异地挑了挑眉。
在他印象中,虞淮安是个实打实的儒家人物。这点除了他温和有礼、心系苍生之外,还体现在他对一切怪力乱神“存而不论”的习惯。这种人,除非必要,是不会同寻常百姓一般“万事佛前求”的。许即墨自己在北梁待了六七年,今日也是第一次造访白马寺。可如今看虞淮安的表现,竟像是庙中常客一般,连旁人不知的小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习惯了对方身上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惊喜,许即墨也没多问,乖乖地任虞淮安带路上了山。
许即墨被禁足于侯府期间,与外界消息一概隔绝。他不知虞淮安曾夜夜在此为他母后祈福,虞淮安也从未想过要让他知道。然而,要解释这后山小径已属不易,走着走着,两人竟又刚巧与住持法师碰上。住持身边带了个小沙弥,背着背篓,瞧着像是正要下山的模样。看着住持慈悲含笑的圆脸,虞淮安下意识地想要低头挡脸,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