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南魏军,就是奔着这面破墙来的——
你不应战是吧?不应战更好,老子一路直接打到你家里头去。
夏侯薇带着人在城下站了一阵,仍没见对面有什么反应。她冷笑一声,心道该说不说,北梁这群伪君子还真是孬得很。
她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扬起长剑正要发出进攻的号令,忽而看见了什么,双眼一眯,右手暂时在空中顿住,看着对面有些玩味的意思——
在城中当了近十日缩头乌龟的梁军,竟然主动出来了。
对面列阵迅速整齐,一看便是受过精良训练的部队。夏侯薇定睛片刻,认出那是梁军中颇有盛名的一支——
宁南军。
这还不算完。直到对面排开阵势,一人自后方城楼缓缓而上时,夏侯薇才收起了原本那些轻蔑玩味的心思,真真正正露出了些许错愕的表情。
横亘着断瓦残垣的城墙之上,那人一袭白衣翩翩,手持一张桐木七弦琴,风扬起他的长发,一如他一贯给人的印象那般,纤尘不染、遗世独立。身前是数十万蠢蠢欲动的敌军,身后是气数将近的北梁王朝,他孤身一人立在那里,那张堪称绝色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近乎祥和的平淡。仿佛他不是来打仗,只是在城楼上看看风景。
“......虞淮安?”夏侯薇禁不住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自言自语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除非此前在南魏军中虞淮安刻意隐藏了实力,否则在夏侯薇的记忆中,这人应当是全然不会武功才对。更何况以他那么一副病弱的身板,应该不可能将内力练得炉火纯青到连夏侯薇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既然如此......他在这里干什么?
夏侯薇心思转了几个弯,转头吩咐身边人道:“你去将殿下请来,要快。”
方才她隐隐看见虞淮安手上那把琴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成想自己这一转头的功夫,虞淮安竟真将手上那把琴稳稳当当置于墙头,拨弄了几下,好似在调音。
——不是,他疯了吗?
这下不只夏侯薇,连南魏其他士兵也纳了闷。片刻诡异的沉默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荒谬至极的嘲笑声。
“天哪,你们快看,对面城楼上是在做什么?哈哈哈,他娘的,打个仗是还要给我们伴奏么?!”
“北梁是无人了吗?怎么派这么个小娘们儿似的病秧子来撑场?也不嫌丢人。”
“那病秧子好像长得还挺好看,不会是哪个小馆儿里做‘那个’的吧!”
旁边的人被他别出心裁的下流笑话逗得乐呵,话题逐渐往着不可控的方向拐去。他们自以为声音不大,却见得夏侯薇猛地转过头来,漂亮的眉眼间带了些凌厉的味道:
“闭上你们的嘴!”
那几人被心目中的女神这样怒斥,当即讪讪地闭了嘴,立正站好了。
许即墨迟迟不见人影,两军却已成剑拔弩张的局面。夏侯薇频频回头看向主帐的方向,心中带了几分焦急。
如今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她不能让全军都在这里干等着。更何况她自认为揣摩透了许即墨的心思——
京城是一定要打的。不管虞淮安有没有坐在那城楼上面。
眼见得实在不能再等了,夏侯薇心一横,右手握剑,发出了方才没能完成的“进攻”号令。
右手边的副将自告奋勇要打头阵,领着手下一批兵马直奔梁军而去。夏侯薇任他去了,骑在马上冲那边定定观望。一方面她还算信任此人的能力,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北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们这边冲锋的喊声直上云霄,对面的梁军却迟迟没有动静。夏侯薇心头有些诧异。然而,离城门还有将近十米时,忽听得虞淮安指尖扣弦“铮——”地一声,城下的宁南军忽以一种极为迅捷的速度变换了阵形。
其实以夏侯薇与白虎门之间的距离,她根本只能听到一个隐隐绰绰的尾音。可尽管如此,也已是颇为离奇。原本七弦琴这种乐器胜在旷远绵邈,怡人心神,按说根本不可能传这么远。可她不知道的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虞淮安在这把琴的琴身之上做了些改造,使之适当地有了些许扩音的效果。至少在一片混战之声中,还能做到让城下士兵清楚地耳闻。
那名首当其冲的南魏副将见敌方忽然变了阵法,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尽管如此他却没停,凭着一股莽劲直杀进对方阵营里。奇怪的是,他的长矛击向最近一名北梁士兵的时候,对方竟在瞬息之间以一种诡谲至极的身形避开,整个行列随之而动,下一秒物换星移,竟将这一支冲上前来的南魏军队包裹在了己方阵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