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等我。”
许即墨一手搭上栏杆,笑得恣意又张扬,一时竟叫虞淮安看呆了眼。下一秒,他忽然手臂一个用力,竟是撑着栏杆翻过去,直直从几米高的看台处跃下。虞淮安吓得一瞬间心跳都停了,一声惊呼还没出来,便见得一道银白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许即墨稳稳落定在马背上面。直到那一道潇洒非凡的背影远去了,虞淮安这才敢缓缓将提着的那口气呼出来,心脏的搏动声几乎要冲破胸膛,原因除了那一瞬间的惊吓,还有些别的什么连他也无法界定的澎湃心情。
许即墨一跃而下的瞬间,此前一直按兵不动的魏军也像一刹那活了过来那般,千军万马如开闸的洪水,在各部将军的带领下齐齐向曹山城门涌去。一时风云变色,冲锋呐喊之声震天响,连虞淮安站在后方都觉震撼,更别提直面魏军刀锋的曹山义军了。
这是虞淮安第一次身临魏军作战的场面,震撼之余一个念头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浮现——若是北梁的官军对上许即墨带领的这支军队,有胜算吗?
然而不待他细细思量,往曹山城头的一瞥却叫他登时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知道许即墨在等些什么了。
此时全体魏军明明都还在城外厮杀,可不知何时那城头上分明挂上了一杆此前还不存在的旗——
南魏的旗。
第109章 玩弄股掌
南魏自古以玄鸟为图腾,这点也体现在他们的旗帜之上。黑色为底,赤色绘成的玄鸟以精简传神的姿态跃然旗上,被风一吹,竟真有一种随时要凌空而起的感觉。然而,此刻这一抹黑红相彰的颜色在曹山城头却显得格外违和,连带着旗上玄鸟那一双目都好似带着嘲讽。
裴玘显然也看见了那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旗,一瞬间脸色骤变。这才意识到,方才他在与陈朔缠斗之时,后方那阵骚动以及城内隐约可闻的一片“有内应!”、“反贼夺城!”的喊声,并非是敌军虚张声势扰乱人心的伎俩。彼时他并非毫无慌乱,可至少还是心存侥幸,心道,没关系,还有“老师”在——
只要城中还有老师坐镇,一定不会出事的。
裴玘也说不明白自己对那人无条件的信任起于何处。可他就是盲目地相信着,不论发生何事,那人都不会放弃自己,会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
是以,在发现城头森严的守卫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城内甚至明目张胆换上了代表南魏领土的旗帜时,比起失去曹山甚至战败身死的危险,裴玘心头最先涌上的念头竟是——
老师怎么样了?
他心头急切地想要回城看上一眼,防守的动作便不小心露了破绽,立时叫陈朔划开了好几道血口。他顾不上疼痛地频频回望,却在某个时刻猛然怔住——
他看见,他最熟悉、最挂念的那道身影,此刻却不知为何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城头上,正冷眼俯瞰着这一切。
“老师!!”
他下意识地高喊一句,期待着对方如从前一般,从容冷静地替他摆平一切困难。然而对方看着城下陷入窘境的义军,却一反常态地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甚至在裴玘喊他那一声、与他视线遥遥对上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与他平日循循善诱的师长形象相去甚远,看得裴玘微微一愣,心脏无端往下一沉——
下一秒,他一个不备,连人带马地被陈朔的方天戟掀翻在地上。
我命休矣——!!
眼看着那泛着寒光的戟刃迅速在自己眼前放大,裴玘心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利刃即将入肉的最后一瞬,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预想之中致命的痛感却并没有到来。
裴玘有些惶惑地睁开眼,首先见着一截纯白结实的马腿,而后那漂亮白马的全貌便显露出来。再往上则是一位玄衣金甲的将军,俊逸非凡的身姿与被风扬起的衣摆令他看起来有如武神再临一般,只是面容却被一张妖邪的黄金面具覆着,看不清表情。方才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手中长剑四两拨千斤地将那沉重的方天戟挡了开去,留得裴玘一条小命。裴玘便是再孤陋寡闻,单凭这张黄金面也认得出来,这人便是叱咤三方战场、鼎鼎有名的“鬼面将军”,登时连恐惧都忘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他自认为天下少有的、配做他裴玘的对手的男人。
然而许即墨却没心思回应他探究的目光。刚才他虽没让陈朔一戟了结了这人,此刻他自己却握着苍云剑抵上了裴玘的脖子:
“义军听令——你们的王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此前见得城中有变,一众义军早已是乱了军心,此刻又听闻主帅落网,纷纷不再抵抗,乖乖依言投降。裴玘恨得牙痒痒,又没有胆子对部下说些“别管我,击退敌军!”之类的话,只好听得耳边哗啦啦一片缴械投降之声,看向许即墨的目光都好似带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