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裴玘在东部地区的势力范围逐步扩大,北梁也不得不将很大一部分兵力调去处理。毕竟如今比起南魏,裴玘等人距离京城更近,对皇权的威胁也更大些。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这厢国中内讧还未解决,那厢少了阻力的南魏兵马便势如破竹,一路攻破豫林、楚丘等边塞地区,直奔北梁中部而来。
与上一任梁帝发起的梁魏战争不同的是,将近十年后的战场上多了好些前所未闻的新兴将领。这些人虽然年轻、阅历或有不足,但也正因如此,打法也与从前老将略有不同,常常兵行险招,有时反而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些人中最有名的,除了百年难得的女将夏侯薇,还有一位对北梁人来说不知身份来历、不知面貌姓名的军事天才,因他打仗时总以狰狞妖异的黄金面具遮住相貌,便被闻风丧胆的北梁士兵冠上了“鬼面将军”之名。
如此,被裴玘与南魏两面夹攻,北梁官兵一时陷入了十分窘迫的局面之中。
与此同时,大病初愈的虞淮安坚持拒绝了裴钰要拜他为丞相的委任,退而替北梁解决后方财政之要。当年上一任梁帝好大喜功,迷信神佛,非要斥巨资在京城皇宫之外再建一座栖神殿。如今大殿建筑未完,花出去的财力物力却已是收不回来了。战争之时除了打败仗,最怕的便是财政物资跟不上。前线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人都没力气,还谈什么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然而见国势危急至此,虞淮安也坐不住了,不顾谷雨等人的劝阻与裴钰的不赞同,毅然决然自请到前线为国助力。以虞淮安这幅身体,要他持刀上阵肯定是不行的了,但胜在他头脑出色,作为军师运筹帷幄还是绰绰有余。
虽然虞淮安不说,但谷雨知道,无论公事国务多么繁重,许即墨这人的存在从没有在他的记忆中褪色。追查许即墨线索的探子虞淮安不知派出了多少个,却没有一人能为他带来想要的消息。魏之远找回来的那柄失了鞘的苍云剑就摆在他桌边,寻常有事没事总忍不住拿起来看看。那剑本就是难得的名品,锋刃吹毛可断,谷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虞淮安因抚弄那把剑而把自己弄得满手鲜血。偏生他伤疤没好就忘了疼,长此以往,剑身上“苍云”二字的刻痕之中都弄上了血液干涸后的痕迹。
看着自家大人这幅模样,谷雨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但在他看来,如今的虞淮安比起去年这时候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知强上了多少倍。他不禁心中暗想:就让那些人永远找不到许即墨也无所谓,只要别带来确定他死亡无疑的消息就好。
***
在虞淮安房里坐了一阵,待到那久别重逢的兴奋劲儿过去,谷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时辰前来似乎也太打扰别人休息。这些时日他虽在外风餐露宿地执行任务,心里对自家大人却实在思念得紧,故而才一回营地,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找来了。自打去年生了那场大病后,虞淮安身体大不如前,平日里只要不打仗谷雨都无微不至地陪侍在侧,这还是头一次离开他这么久,谷雨自然放心不下。
他匆匆在屋内环视一圈,一眼便看见那堆积如山的纸张和桌角堪堪将灭的油灯,登时眉毛一横垮了脸:
“都这么晚了,我进来之前,您还在批文件?!”
虞淮安没有回答,眼下一圈青黑却已坦白了一切。
“您......”谷雨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一不在身边看着您就又这样?大夫是怎么跟您说的?忌忧思,忌劳累,忌情绪过度起伏!!您哪点记在心上??我看您就是因为思虑过度这个病才一直不见好......”
虞淮安无奈地瞅了他一眼:“瞧你说的,为人军师不思虑还能做什么?坐在军营里吃闲饭么?”
谷雨:“那也得有个度不是?!”
说着直接上手把虞淮安往内室里推:“行了行了,您快去休息,这里我一会儿回来收拾。等会儿我回来您要是还没歇下的话——”
然而,虞淮安今夜注定没功夫歇下。二人正说着,忽听得门外一人问道:
“大人可是歇息了?曾屿有要事求见。”
这曾屿是虞淮安他们如今所处的汶阳城主将。自打虞淮安为帮忙抗击裴玘来到汶阳,曾屿便一直对他颇为礼遇。这点从他并不召见虞淮安,而是亲自上门请教就能看出来。虞淮安与谷雨对视一眼,扬声道:
“将军请进。”
随着木门打开,踏进来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人。他向虞淮安一抱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军中急报,邕江......失守了。”
“什么?!”虞淮安面色骤变,“这如何使得?!邕江可是中部之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