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扰人的秋风也不肯停歇,拂动他外套的下摆,打到她手背,一下又一下。硬挺的衣料,蹭出一层痒意,似电流般,自下而上,到处流窜。
她眼睫一颤,连带着瞳仁也恍惚,一时不知看哪儿好。
“关歆…”
江铖唤起她名字,轻呵出口的热气,洒在她耳际,麻麻酥酥,惹得一颗心脏,顿时也落了半拍。
她掀起半垂的眼帘,朝他看去,却见他向后撤了两步,耷下眼,没再看她。
关歆随他眼神寻去,见他右手还掐着那支纸烟,指腹捻着揉搓,橙黄的烟丝簌簌落了一地,还没积成堆,就因质地轻飘,被风卷走了。
“别拿我逗趣儿。”
他蓦地开口,说完又停下,手上动作未停,好似更用力了些,他捻到最后,直接将那支烟截断,团进了手心。
力道很重,手背的筋骨偾张,握紧的拳头,还颤了颤。
“我这人虽然看着不着调儿,但是吧…”又一顿,喑着嗓子,“心眼小,挺开不起玩笑的…”
他低声笑了笑,而后撩起眼皮,望着她,自嘲说:“容易当真。”
说完便越过她,擦着肩,走了。
动作很轻,只是轻轻一碰,可关歆却像被狠狠撞过,身子一颤。
她倔强地扬起下颚,睁大双眼,努力均匀呼吸,可眼眶子还是不争气,眼珠一转,就似水库开闸,都泄了出来。
这是个勇敢者游戏,她这种浑身扎满刺、套了一层又一层壳的人,本就没有入场券。
可她多贪婪,即使时隔多年,还是起了贪心。
她以为重使多年前的招数,就能成功。
可那个一腔孤勇、百分百奔她而来的人,这次…好像一步也不肯走了。
她抹了抹脸,笑自己,怪谁呢,自己推开的。
这时晚上九十点钟,她站在小区辅路,方才她和江铖站这儿,都不见有人,江铖一走,突然就嘈杂了起来。
她听见人声,赶忙背过身,拿手背使劲揩了揩。
吵闹的是一群祖孙,现在小孩都睡的晚,这个点儿还放外面玩。几个奶奶带着孙子孙女,小东西们人均一个滑板车,五颜六色,一脚踩上去就撒欢儿,到处跑。奶奶们也不管,瞥了眼他们方向,在后面嚷了声“慢点”,便收回眼风,开始互相八卦起来。
关歆正巧被她们看见,还没等她们搭讪,她就先匆忙打完招呼,转身跑了。
就剩那几位奶奶努起嘴,互相耳擦面贴地,又开始编排了起来。
那天过后,关歆近一周没见过江铖。
她守在店里,守到凌晨,也没见到他。
那辆老路虎,她寻遍小区周边,也没找到。
关枝华也疑问,她闲聊时问蒋胜岚,说:“怎么这几天,不见小江人影?”
蒋胜岚刚从水果批发市场买了几箱水果,正坐在店门口收拾,套着塑料袋,硬要给关枝华装点沃柑和葡萄柚,还想分关枝华箱车厘子,被关枝华给拦住了。
她拣沃柑的手一顿,很快就恢复神色说:“这小子最近冒了个新想法,这几天住在厂里盘算。”
说着又撕开个袋子,装进半箱车厘子,说:“这才五斤,你们娘俩肯定能吃完!”
关枝华一下就被她打了岔,没再追问什么新想法,慌忙火急地摆手,嘴里念着:“不要、不要,太多了、太多了。”
关歆瞥蒋胜岚模样,知道她不愿多透露,便也没继续多打听,漏了这点话风,她足以知道他这几日忙些什么。
她看店时,闲着没事也搜集了些相关资料,想了想,还是微信发给了他。他也回复了她,只是回的比较晚,只有几个字,都是“收到,谢谢”“收到,辛苦了”,这类大意相近的。
后来真正能和他见上面,还是蒋胜岚找来的。
那天是夜里,接近凌晨,她关好店门,正往自家那栋楼走,被蒋胜岚拦下了。
“您还在楼下呢?”关歆疑惑。
蒋胜岚笑了笑,没说话,埋下头又琢磨了会儿后,把她胳膊一拉,寻了块儿暗处,这才开口:“小关啊…蒋妈妈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会不会麻烦你…”
关歆蹙了下眉毛,不明自己有什么能帮她的,但还是开口道:“您说…”
蒋胜岚抿抿嘴,想了想,还是把前因和关歆说了一番,说的就是江铖这几天在忙的事。
果然正如她所想,他的确在朝那个方向努力,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蒋胜岚和她说这些干嘛。
“这个想法虽然冒险,但若是做出收益…”蒋胜岚一顿,脸上泛出一层赧色,“的确能救江家。”
这是蒋胜岚首次这么直白地说起自家的境遇,说破了,她胸口也舒了口气,看向关歆的目光,此时也格外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