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收了那邪祟?”东方既白走到阿申旁边,撇了况尹在后面,笑得贼兮兮,“回到碧山,山君对它是要剐还是要杀?”
阿申听这话,不动声色地斜睨她,“依你说,该如何处置这祟物?”
东方既白低头笑,“我自是不敢替山君做主的,不过若交给我,定叫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阿申知东方既白是在激将自己,她如是说,不过想诱他道出实话。他在心里冷笑,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长鞭,想教训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皮痒的小道姑,可是鞭子尚未抽出来,脑袋却一阵眩晕,他低头看自己露在外面的双手,见指骨隐隐可见,便知,那噬魂灯的威力着实不小,已经伤及了他的灵体。
只能改日再与她算账了,阿申瞪了东方既白一眼,不再理会她,捏起口诀朝碧山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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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当晚便停了,可过了两日,又淅淅沥沥落下,压沉碧山的白絮,还给它漫山遍野的青绿。
这日,雨终于停了,阳光从窗缝透进来,贴上东方既白的眼皮,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揉着眼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七日,阿申回山后,便将山顶封住,已在里面整整待了七天。
据张懋丞说,阿申回来后,只丢下一句“不要扰他”,便将山头用迷雾封锁起来,也不知在里面干些啥子。东方既白却知道,他是在超度杏花台的亡灵,因为这是他的一段执念,已经将这老鬼困了千余年之久。
“也不知他与杏花台下的那位公主有何深厚旧缘,竟然念到如今......”
东方既白自言自语,猛地想起方才梦里的一段荒唐情景,不禁咧着嘴笑了:梦中,她也来到了杏花台,绕着那座巨大的坟茔,和一个人捉迷藏,她似乎是不想让那人逮到自己,因此每每听到那人脚步声,便朝另一端跑,所以两人总是不能碰面。
后来......东方既白想着,在榻上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那人竟然攀上坟冢,从上至下地看她,她也仰头望着那人,发现,这个和自己躲了半天猫猫的,竟是阿申。他顶着满脑袋的柳絮,像是戴了顶白帽,傻呵呵的,站在坟茔顶上,两手环拱,躬身冲自己行了个先秦时的大礼。
东方既白眼泪都飚了出来,正这时,听到有人在拍窗,况尹的声音随之从外面传出:“东方姑娘,何事笑得如此开怀?”
况尹是来送银子的,太阳下,那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盘子白银差点灼瞎了东方既白的眼。
她心里嘀咕着:果然传言不虚,这况家主君不仅有钱,而且出手阔绰得很,不拿银子当银子,当石头。
不过面上还得推拒,她讪笑,“要......要不了这么多的......”一边说一边盘算:也不知阿申会如何分账,难道真如他说的,她连一成都分不了,全部归老鬼一人?
正想着,听况尹在一旁说道,“我也知这些都是俗物,所以还专程为姑娘备了一份礼物,以答谢姑娘……啊,道长的恩情。”
东方既白心砰砰乱跳:礼物?这特意给自己的东西,阿申便是脸皮再厚,也不能拿了去吧?况且这况家主君精心挑选的礼物,该是如何贵重,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主君实在无需多礼......”
正在推却,况尹已经招手让后面跟着的贴身小厮上前,承保手里拿着......拿着一只食盒,揭开盖子,递到况尹跟前。
“这些天春雨连绵,我想姑娘住在山中,难免被湿气所侵,所以,”他垂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食盒中,那只青花缠枝的莲纹汤盅,“所以便炖了鱼汤,送来与姑娘驱寒。”
拿着食盒的承保善解人意地在一旁解释,“我家主君可是第一次下厨,砸碎了十几只碗,烧坏了三口锅,才做出这么一盅鱼汤出来,道长您可要好好品尝,莫辜负了咱们家主君的一片心意。”
“多嘴。”况尹瞪承保一眼,转头,却看见东方既白眼神发直,吓得忙扯了她在旁边的树干上坐了,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长......您无事吧?”
东方既白缓过一口气,勉强笑道,“无事,”说罢望向那食盒,“这汤......闻着就香,主君费心了。”
后来喝这碗鱼汤时,东方既白被鱼刺卡了三次,最后一根,在嗓子里折磨了她半个时辰才不情愿地重见天日,她也因此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想这贪人财物之事,否则老天的雷劈下来,她可是接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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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离山顶不远的石阶上时,东方既白还在咳嗽,张懋丞在魂瓶里幸灾乐祸,“听说现在患喉疾的人很多,你可别是染上了,小心同我一样,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