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涉及到一个国家最上层阶级的勾心斗角,其中利益勾连之巨大,用脚想一下也知道会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但出现在岑归澜的嘴里,就好像成了小朋友的过家家拼图,只要按着说明书把所有的图块放到该放的位置,然后就完了——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为什么他笃定把镇武侯府这块诱饵放下,藏在暗处的那条“鱼”就一定会上钩?
在明府里商谈的时候明虞就曾提过这个问题,而岑归澜则是回答:“他们会来咬钩的。”
彼时他一身玄衣,黑色的鬼面罩在岑归澜脸上,让人窥不见他的表情究竟是怎样,只是从语气中不难听出来他的笃定与自信。没有更多余的推理和解释,仿佛因为他开口下了结论,所以事情就一定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发展。
而明虞不明白的是,一个能组织出这样庞大利益链条的人,下面的牵扯到底能有多广,所有人一环扣一环地牵扯,到了这一步,即便知道前行会有风险,也会为了不被反噬,而硬着头皮踏出那一步。
因此等到今日,在这个镇武侯裴庭马上要结束假期,携家眷返回戎州边关的当口,岑归澜要钓的那条“鱼”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观察,迫不及待地咬上了钩。
明虞当时只觉得岑归澜的表现实在是自大,但因为对方现在是自己顶头上司,所以她也没敢说什么。却没有想到,今天还真他娘有人找上来了??
还在心里感叹,那名领路的侍女便已带着他们两人穿过抄手游廊,进入到一处隐秘的小院当中。
明虞正要进那道院门时,领路的侍女伸手要去拦她:“请止步。”
——还弄得挺神秘,连她这个丫鬟都要拦。
明虞当即架势一摆,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开演自己的阴阳怪气人设,已经进了院子门的“兰归”却回头给了明虞一个眼神。
明虞领会到那是对方让她按兵不动的意思,正巧那拦人的侍女似乎是看出来明虞有什么不满,目光望了过来。
明虞问:“你们这儿茅房在哪儿?我有点尿急。”
那名侍女:“……”
最终这侍女在“兰归”踏入院子以后关上了院门,又亲自带明虞去了一趟茅厕。
*
院落的门缓缓合上,岑归澜没有多回头看,径直往前走去。
这院子并不大,四周都有绿植花卉,院墙在掩映下十分不明显,而即便是院内,也是处处种着树木花草,只有一条石子的小径,引向这院中唯一的一间房子。
这房子的结构很像是那种禅房,最中间摆着一张小几,一个女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候。
那女人正在煮茶,袅袅的雾气上升,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岑归澜走近以后,才看清对方是谁——
正是这场宴会的主办者,吏部左侍郎高经纬的夫人,郭氏。
郭氏见“兰归”进来,起身朝“她”行了一礼,而后伸手引道:“侯夫人,请坐吧。”
而岑归澜则是完美扮演了一个还债心切的角色。
他道:“这些虚礼都免了,夫人先前说有办法为我侯府筹钱,应当不是在诓我吧?”
……
明虞在那名侍女的监督下上完厕所,回到那院落外等候,这院子的隔音好像不错,反正她站在外面完全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但她也很好奇,在院子里面的到底是谁啊喂!!
当然,从邀请者定下的地点在这么一个隐蔽的小院里,她觉得这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吏部左侍郎本人或者他的夫人,但没看见真人,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乱猜:等回头“兰归”出来,她可得好好问问。
也不知道里面要谈多久,明虞怕等得无聊,干站了一小会儿以后,索性拉起那名同样守在院门外的侍女开始闲聊:“美女贵姓啊?可曾婚配?我看你的皮肤白里透红光滑水润,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吗?能不能分享给我?”
那名侍女:“……?”
正当明虞的户口查到“对了我看你们这院子装修得颇为别致,多少钱一平米啊”时,吱呀一声,原本关上的院门被人重新打开。
戴着面纱的“兰归”从里面从容走出,“她”扫了明虞一眼,道:“走吧。”
明虞嘚吧嘚的嘴骤然停下,老老实实跟上。
那名侍女则是又朝“兰归”福了福身:“夫人可需要奴婢将您送回主院去?”
“兰归”道:“不必。”
明虞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是我家夫人的侍女还是我家的?这种事我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