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过得十分滋润舒心的,大概只有远王爷一个人了。
“哈哈哈,我那侄儿的表情,可真是精彩啊!”
远王爷一张脸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菊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跟他先前惯常挂在脸上的那种慈祥笑容截然不同,可谓是非常之畅快。
“阿容啊,”远王爷大笑道,“真可惜你没有去上朝的资格,不然真应该让你也看看,本王那皇帝侄儿的脸色,到底有多好看!”
景容恭谨地垂下头,对远王爷这自得的话语并不过多应答。
远王爷也并不太在意景容的沉默,准确来说,此刻他还沉浸在挫败老对手的快意当中。很快,远王爷又语气随意地问道:“还没有那小岑指挥使的消息吗?”
景容道:“是……延林山大雨,皇帝的人没办法再搜索,我们的人虽然对延林山一带的地形要更熟一些,但找人的难度同样也很大。”
“那便也不急,”远王爷道,听得出来,此刻他的心情挺不错,“这都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吧?还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那延林山中又是暴雨几日,依我看呐,咱们这位小岑指挥使,是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还有明虞那小姑娘,”远王爷抚抚自己的胡须,语气中的得意几乎掩饰都掩饰不住,“本王对这么个小姑娘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可谁让她是南霜那孩子的女儿呢?”
“接连又失去两个自己看重的孩子,陛下想必会很是心痛吧。”
屋外又有雷声低沉轰鸣,和他脸上那喜气洋洋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景容仍然低着头,远王爷却突然伸手,迫使她将脑袋抬起来。
“抬起头来。”远王爷道。
“容儿啊,”远王爷眯了眯眼睛,里面有精光一闪而过,“我做这些事,你可会觉得我是个残忍之辈?”
景容道:“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义父欲要成就大事,又何须在意残忍不残忍?”
“莫说陛下只是您的侄儿了,即便对待至亲,该下手的时候,也无须犹豫。”
听到她的答案,远王爷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霍然道:“说得好!”
“当初我收你做义女,便是看出来了你身上有和我相似的潜质!”远王爷满意地敲了敲景容的额头,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宠。
“要成大事,什么所谓的亲情、友情都可以抛掉,莫说是对旁人了,便是对自己,也要够狠才行。”
“容儿啊,你果然和为父是一类人——”
说着,他的眼神中竟还流露出些许的怀念之色:“从你当初被我救下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你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有着无比强烈的欲望,而之后你的表现,更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哈哈哈,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适值这时又一道雷声炸裂,原本暗沉的天空倏然亮起片刻,光线透进屋中,将远王爷和景容的面孔都照耀得发白。
这光线有些强烈,刺得远王爷本能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也是这时,他听见景容回答道:“女儿自然愿助义父得成大业。”
远王爷登时笑得更加畅快。
——先前与岑归澜对峙时,他嘴上说的是没有更强烈的野心,只想要过享受放纵的日子。这话算不得全假,但试问,谁在有机会更进一步的时候,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呢?
反正宋远自认为他不是这种人。
人活在世,不就是要争,要夺,要不择手段地去爬上高位、俯瞰他人吗?
若是永平帝能一直强势,岑归澜等人也都安好无恙,远王爷觉得,他或许真能安安分分地只要求过“舒心的日子”,但如今这云朝,边境不稳,京中大批兵力与将领远赴戎州,岑归澜失踪,二十六卫中最精锐的锦衣卫也相当于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再加上永平帝因为这些事情心烦意乱,几乎到了无心朝政的地步——
这天赐的机会都摆在眼前了,他要是不搏一搏的话,那才是真成了傻子。
总归他手中有兵,手下的隐势力也不算弱——如果没有先前岑归澜去北地走的那一趟的话,这句不弱应该就可以改说作“很强”了。
但没关系,反正这小岑指挥使现下多半凶多吉少,想到这茬,远王爷的心情就又重新愉悦起来。
“大业倒也不一定得成,”远王爷自谦了两句道,“本王也不是一定要坐上那至高宝座不可,毕竟真当了皇帝,每日面对的烦恼事也很是不少。而且于礼法上,也不大能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