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晚上,梁梧本来都已忙完了事情,正准备熄灯睡下,庄秋梦却突然跌跌撞撞地出现:“梁梧,梁梧,你在吗?”
梁梧立即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又点上灯,匆匆迎了出去:“夫人……?”
他的话音在看见庄秋梦身上的血迹时戛然而止。
“发生什么事了?”梁梧立即问道。
庄秋梦脸上满是慌乱,她惊慌地摇头,眼底似乎有泪光闪烁:“我、我和夫君他吵架了……”
她手上也沾着血:“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帮那些百姓,为什么不收那些富商的钱……他却反过来指责我,说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天下为公,不懂什么叫社稷……”
“我哪里懂那些东西?”庄秋梦语无伦次地道,“一着急,我就和他吵起来了,我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竟然摔倒在了书架的尖角上,血,他流了好多的血……”
庄秋梦突然上前一步,她那双带血的手握住了梁梧的:“怎么办,梁梧,我是不是杀人了?”
梁梧在听到庄秋梦把刘复推倒时,便震惊得快说不出话来。
闻言他只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在灼烧,让他想要回答庄秋梦,又发不出声音来。
刘复是个好人,他也是真心爱护庄秋梦的。
“怎么办?梁梧,”庄秋梦泪眼朦胧道,“杀人是不是要偿命的?我不想死,梁梧,我也不想要坐牢!”
梁梧又张了张嘴:“……不会的。”
第一个字出口时还十分的滞涩,但到后面,梁梧说得便越发顺畅起来。
庄秋梦抬头问他:“你会帮我吗?梁梧?”
喉咙处的灼烧感仍然强烈,梁梧哑着声音道:“当然。”
他吞了一口唾沫,企图抵消掉这令人疼痛的灼烧:“我会帮你的。”
后续的处理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他是刘府的管家,庄秋梦则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他们两个合起来,完完全全足够控制住整个刘府。
梁梧跟庄秋梦去了她和刘复发生争吵的地方,他打了盆水,先将周围的血迹给擦了一遍,又让庄秋梦去沐浴,再把身上穿的衣服给烧掉。
庄秋梦去清理自己身上血迹的期间,梁梧又脱下刘复的衣服,把他身上的血迹也一点一点的擦干。
在这个过程中刘复的手动了一下:“梁……梧……是你吗?”
他断断续续地道:“救、救我……”
梁梧面无表情地伸手,捂住了刘复的口鼻。
刘复本就是重伤,被捂住口鼻之后也提不起什么力气挣扎,片刻时间后他的手便软绵绵垂了下去。
梁梧伸手试了刘复的呼吸和心跳,确信这次他是真的没命了。
之后的一切便更加顺理成章起来,梁梧将周围的血迹再次清洗了一遍,到第二日一早,便与庄秋梦一起对外宣称,说刘复突发疾病去世,而后便匆匆将人下葬。
刘复去世,知州之位空缺出来不说,这一府人接下来的去留便成了问题。
庄秋梦其实想回更加安稳富庶的南边,但是刘府其他人并不喜欢她,如果回去,她怕是免不了要受一番磋磨。
且刘复虽然捐出了大半家财,但府中也不是一点儿余钱都不剩下了,庄秋梦和刘复也没有生下过儿女,若是回去,这份财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上,那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犹豫之下,最后还是梁梧站了出来:“留下吧。”
“如今朝廷开放了立女户的政策,”他道,“你又是知州的遗孀,这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机会。”
于是庄秋梦才在梁梧的建议下留在代州,他们搬到靠近州城的曲阳,靠着刘复留下的余荫,成立了庄记,把它一点一点地做了起来。
中间当然遇到过各种困难,所幸靠着刘复留下来的那点名声,还有那位大人,一切都还算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一直到现在,东窗事发,他身陷囹圄,即将命在旦夕。
岑归澜说的那些什么,庄秋梦把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的话,梁梧并非不相信——相反,即使岑归澜他们不说,他也知道庄秋梦会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的。
毕竟庄秋梦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他早就知道。
“——梁梧!梁梧!!”
过去的幻境在眼前散去,梁梧脑子昏昏沉沉,即将昏睡过去,耳边却猛然传来一声哭喊。
这声音过于耳熟,梁梧猛地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一个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随着年华逝去,多么美貌的容颜也会枯萎老去,平时有种种名贵的药材将养着,加上精心绘制的妆容,庄秋梦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风姿,如今在牢中关了数天,她的形象早就狼狈不堪,一张脸上更是老态毕现:“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