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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明虞听张淑宁讲述到这里时,忍不住打断道,“按您的意思,这位长公主应该是有一个女儿的,即便长公主薨逝,按照云朝皇室的规矩,这位应该也有个郡主或是县主的头衔才对——我怎么没听说过?”
先前她乔装改扮跟着“兰归”也去了不少京城权贵的宴会,压根就没有郡主或者县主啊!
难道?
张淑宁叹了口气:“这孩子,出生还不到一年时,便被杀了。”
明虞瞠目结舌:“被杀了?!”
张淑宁道:“说是死或许也不完全对——说来也是长公主命苦,那年京城哗变,世家们联合上书要求陛下惩治长公主,陛下不肯,长公主为了不给世家借口发难,便自戕了。”
“而她的驸马,”说到这里,一向温和示人的张淑宁竟露出一丝咬牙切齿来,“那畜生更不是个东西。”
“长公主自戕,陛下既哀且怒,直接下令血洗那祸首的几家,却不料那畜生,竟然趁乱从公主府中偷走长公主的女儿令手下带出京城,等锦衣卫找到他时,他只说那孩子已经被杀死了。”
“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因长公主断他仕途就下这种狠手,简直是猪狗不如!”
明虞的脸上当即露出一种震撼的表情。
她本来以为,自己前生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奇葩新闻没看过,到这信息传播缓慢的云朝,还能听见什么震撼自己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他……他把自己的女儿杀了?”
老实说,明虞本来觉得,自己上辈子被亲爹妈丢到孤儿院里已经算是倒霉了,但这长公主的女儿……比她还倒霉好几个档次啊!
哦,最倒霉的还是长公主,一心为云朝江山社稷打算,到头来却被一众世家逼到自杀,甚至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紧随其后,动手的人还是她的驸马!
即便像明虞这样没心没肺精致利己的人,都忍不住对这位长公主生出了些许同情。
可别说什么身后名之类的东西,明虞一向认为,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的。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不管是后人歌颂还是辱骂,也没办法让人活过来或者再死一次啊!
张淑宁道:“锦衣卫找去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只在京郊发现了一滩血迹,加上那畜生一口咬定孩子是被他的人杀了,便只能如此推断——毕竟当年事发时那孩子尚未满一岁,又在战乱中,即便是被丢掉了,活下来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她已然是不愿再讲下去,似乎是由长公主之女的不幸联想到了自己幼女的夭折,脸色都有些发白。
明虞连忙伸手拍拍张淑宁的后背替她顺气,还好这个时候宗嬷嬷过来了:“夫人,我们已经把里面收拾了一下,火也生起来了,您赶紧去烤烤火,歇息歇息吧。”
张淑宁这才收拾了情绪,点点头,也招呼明虞:“小虞,刚刚你也淋湿了不少,也进去烤烤火。若是风寒入体病了可不好。”
先前从马车上到走进长公主庙这段距离,明虞一直在张淑宁身边护着,把风吹过来的雨水都挡住了,张淑宁也是注意到了的。
见张淑宁情绪缓和下来,明虞欢欢喜喜应了声好,也和她一道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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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雨交加,天空也是乌云密布,让人根本无法依据天色分辨时间,只能大致确定他们这一行人到长公主庙时是下午。
张淑宁年纪大了,烤了一会儿火后便有些困意上涌,在宗嬷嬷等人临时铺好的地铺上睡了。明虞年纪轻,精力比张淑宁旺盛不少,见张淑宁在休息,她便悄悄起身来,在这长公主庙中走动。
外面雨声还是很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庙顶和墙壁上,这庙里面光线也并不好,看得出来平时来长公主庙的百姓并不怎么多,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点上灯什么的,浓郁的黑暗加上沉闷的雨声,陡然为这里增添上一抹压抑的感觉来。
明虞对这样的黑暗却并不恐惧,她擎了一支蜡烛,晃晃悠悠散步一样地回到主殿来。
刚刚张淑宁说的故事言犹在耳,她将那支蜡烛在避风的角落处放下,仰头看向那座她先前没敢仔细抬头去看的长公主像。
说句实话,这样孤零零立在京郊没有人气的庙宇,这位镇国长公主殿下要是还活着的话,估计也不太想要吧?
反正明虞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