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林岁夏想起刚刚和林韬的对话，到底是自己语气先不好。
进了工作室以后，林韬就坐在案前开始忙活。
周奇对她点了点头又对林韬说：“林大师，熟泥我拍打好了几块，您看看行不行，其他的我继续拍打。”
周奇说完从另一张工作桌前拿起一团紫砂泥团交给了林韬。
林韬两天没来，但周奇却没有偷懒。
那些泥团都是周奇先前磨砂的成果，在加水调和搅拌均匀了以后，才做成的。
自然风干了两天，虽然沙和浆融合得很好，但泥土中有空气，会让泥团太松弛，必须经过拍打才能用。
但打开包装纸后，林韬看了看，眉头微皱：
“这团你打了多久？”
“打了一天。”周奇如实回答，“按您说的，一直拍打到把泥团里的空气都排出来。”
“还不够。”林韬说着，拿了一把工具刀划开泥团，指给他看，“切面要平整光亮才行，现在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些微小的气空？这也说明紫砂泥的韧性还不够。”
周奇没想到按林韬教的办法拍打了一整天还没达到要求，但他并无怨言，急忙接过来。
“好，我再继续拍打。”
周奇也坐到自己的工作案前，拿起木槌开始接着拍打。
“还有几块泥团没拍打好？”林韬转头问。
“还有五块。”周奇看了看桌上的泥团回答。
“给我两块。”林韬语气平淡。
“可是我都还没拍好。”周奇有些尴尬。
“这批急着用，给我吧，我来拍。争取明天拍打完，陈腐还要一段时间。”林韬对他举了举手，示意他拿给自己。
周奇把泥团给过去以后，林韬就开始拿起桌前的木槌打开拍打。
周奇见状，也急忙拿起木槌同样开始拍打起来。
拍打紫砂泥是做紫砂壶之前重要的一个步骤。
林韬下槌又快又重，节奏平稳，那团紫砂泥在他的反复拍打下越加圆润。
周奇也很用力地拍打，但他下槌有轻有重，章法不全。
经验十足和初学者的区别立马显现出来。
他们二人就这样互相专心地拍打着手里的紫砂泥，像在击打一曲美妙的音乐。
林岁夏站在原地，彻底像个一个多余的人。
她想转身走，但刚转过身，又停住了脚步。
那一声声拍打声，钻进林岁夏的心里，将她内心的烦闷反而都赶了出去一般。
“给我一块，我也来吧。”林岁夏转过身走到了周奇的案前。
周奇意外地看着她：“你也来？”
他还记得，林岁夏和他讲过，当初因为学习紫砂壶制作的事，她和林韬的争执，因为这事父女二人现在的关系还有点僵持。
可是现在林岁夏说她也来拍打紫砂泥？
他没听错吧。
同样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的，还有林韬。
但他并没有回头。
“不是急着用吗？”林岁夏也看了一眼林韬的身影，眼神又飘回到周奇身上说，“怎么，怕我拍不好啊？”
周奇也看了看林韬。
但林韬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中的木槌又开始有节奏地拍打了起来。
见林韬没说什么，周奇拿给林岁夏一块泥团，表情也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
“太好了，我给你找个木槌。”
***
五分钟，林韬的工作室里，三个工作案前，三个木槌在各自有节奏地拍打着各自的紫砂泥团。
林岁夏没有正经八百拍打过紫砂泥，但她小时候来林韬工作室的时候，见林韬做过。长期耳濡目染的经历，让她上手很快，几分钟以后，她就比周奇这个新手拍打得还要有节奏。
以前在林韬拍打的时候，林岁夏问过他，一团泥团要拍多少下才行。
林岁夏还记得林韬说过，作为紫砂壶的基础材质，泥团要经过千百次或者上万次的拍打，反反复复，一直把泥团里的空气全部拍出。
这样才能防止在做紫砂壶时出现气泡，也能将这团紫砂泥的可塑性达到更好的效果。
当时林岁夏觉得好玩，但她没拍几下就撂挑子不干了，因为不仅累胳膊，还很无趣。
但这件事，林韬坚持了几十年。
林岁夏抬头看向林韬的身影，发现他打了这么久，还没有停下来，握着木槌的手臂，从身后来看，挥动的速度力量保持着均衡。
简直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是担心林大师的腰伤。”林岁夏正走神，突然听到周奇凑过来小声对她说。
他们的工作案并排，林岁夏扭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手中的木槌再次有节奏地落下。
林岁夏拍打着紫砂泥团的时候，似乎闻到了泥团里散发出来的一种天然泥浆的味道，味道很淡，但她却觉得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