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就要上前去扶裴婴起身,裴婴握着他的手艰难站起,在站直的那一瞬间眼看着又要跌坐回去。
“殿下!”
宋安的尖利着嗓子搀稳了裴婴,才没使他摔倒在地,人群之中起了骚乱,晏云霆更是按捺不住焦急要冲上前去,却被身边的礼部侍郎游落归摁住肩膀,晏云霆怔怔回望,只见年轻的侍郎沉眉敛目,缓缓摇头。
裴婴双颊还带有泪痕,被宋安扶到椅子上坐稳,他侧脸冷白,眼角晕开一抹红霞,无端显出几分艳色。
跪在众位朝臣前头的岭南王燕旭实在按捺不住一颗焦急欣喜的心,燕晁已经闭了眼,而他膝下无子,这皇位眼看着就要落在自己手中。
他将一个冷然的眼神抛给身边的岳丈——宰辅陈春瑞,陈春瑞双目浑浊,掩藏在花白胡须下的笑意森冷。
“殿下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有一事更为紧急。”
陈春瑞抬手擦去脸上余泪,俯身一礼道:“陛下已然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是陛下膝下无子,若按照祖宗礼法,当是由岭南王......”
晏云霆心中猛然一跳,右手五指缓缓蜷起,握紧了腰间佩剑,眼中杀意翻涌,这天下,这皇位,甚至是他自己,只要裴婴说一个要字,晏云霆抛却一切都要奉上给他。
“谁说陛下无嗣?”
裴婴嗓音沙哑,眸中湿润晶亮,他微微抬起下颌,望着面目扭曲的燕旭,狭长双眼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他的目光一一划过在场众人,最终隔着人群看见了跪在角落的晏云霆。他脖颈白皙修长,一滴眼泪顺着下颌流经他的颈项,最终滑入领口。
裴婴右手抚上小腹,垂眸落泪道:“孤的腹中,便是陛下的嫡子。”
第四章 你是乾元又如何
裴婴声音轻缓,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晏云霆更是狠狠一晃神,抬眼隔着人群朝首座上的裴婴投去一瞥。
五年前皇后曾有过一次小产,自那之后便再无喜讯传来,太医诊治只说是当年小产伤了根本,已是再难有孕了。而燕晁爱妻心切,不顾朝臣劝阻,在位五年后宫却始终只有裴婴一人。
烛火下的美人腮边还有一滴残泪,眼角薄红氤氲成烟,叫人远远看着便心生怜爱。晏云霆死死掐住自己掌心,又将目光缓缓移到病榻上早已咽气的燕晁。
上次与裴婴欢好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时燕晁已经重病卧床,而裴婴却在那时宣他入宫。
他未曾想到那日竟是裴婴的潮期,二人在皇后所居的顺宁殿中痴缠了整整三天,整个宫殿中都是淫靡的味道。裴婴到最后连举起避子汤的手都在颤抖,还是晏云霆以口渡到他的嘴中。
晏云霆知道,裴婴愿意和自己行云雨之事,却未必愿意生下他晏云霆的孩子,每场欢好之后,避子汤每碗不落地都被他送入腹中。
那这个孩子......
晏云霆的目光落在裴婴用宽大衣袖遮挡起来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便当真是燕晁的?
殿中先是一静,继而议论声四起,朝臣将或质疑或嘲讽的眼神投在面前年轻绝色的皇后身上,而裴婴只端坐在首座,含泪的双眼从他们的头顶上一一扫过,红润潮湿的双唇微微一颤,竟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缓缓扬起一条弧线出来。
“尔敢胡说!”
岭南王燕旭怒喝一声愤然起身,眼看着要到嘴的皇位就这么没了,叫他苦心隐忍这么多年如何受得?
乾元身材高大粗壮,站起身时像座小山一半伫立在裴婴面前,身边陈春瑞阻挡不及,只见燕旭抽出腰间佩剑,利剑出鞘之声嗡鸣,剑首直指敛目垂泪的裴婴。
“区区一个坤泽,也敢在先帝灵前胡言乱语!谁知你腹中到底有无龙子!难不成这燕氏江山,你一亡国质子也想坐拥不成?”
裴婴面无表情,长眉斜飞入鬓,剑身倒映冷冽面容,将他眼眸深处也漾出冷淡的颜色。
他迎着烛光一抬眼帘,肤色雪白,瞳仁漆黑,双唇红艳,夜色下竟像秾丽到了极点的艳鬼。
裴婴勾唇一笑,竟看得燕旭一阵胆寒,“岭南王如此行径,可是要在朝臣面前,要孤和腹中的皇儿去与陛下殉葬不成?”
他撑着宋安的手站起身来,仰头看着面前已是怒极的燕旭,裴婴脚步微跛,一步一挪地来到了燕旭面前,他的声音极低,望着燕旭的那双眼却是亮得惊人。
“你是个乾元又如何?”裴婴的笑意像沁了毒,让燕旭的呼吸都乱了一个节拍,“这皇位,有我裴婴在,便轮不到你燕旭来坐。”
燕旭心脏猛地一沉,继而大怒,他两条浓眉倒立,一张脸黑如阎王,手中长剑应声落地,他抬手掐住裴婴脖颈将他抵在身边金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