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过上了两地分离的日子,不过晏云霆心里惦记着他,时不时就要寻个借口出宫一趟,次数多了,晏雪声就生出不满。竟有一次背地里瞒着他,自己逃出宫去投奔了裴婴,晏云霆得到消息的时候,那小子已经骑着马出了京郊了。
这样来回奔波的时光截止于明熙十一年,天子重病不治,在永和殿溘然长逝,将皇位传给了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太子晏雪声,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承宁。
自此,大陈的历史新篇又翻过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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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这样诈死,把那烂摊子又丢给鲤儿了?”
裴婴叼着空了的酒盏,醉醺醺地从亭子里探出身去,作势要去捞池里的锦鲤。
已经崩逝的天子——晏云霆,生怕这人一头翻进池子里,忙揽着他的腰把人搂进怀里,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裴婴的目光,“鲤儿已经能独当一面,是时候放手了,我来陪你不好吗?”
裴婴嗤笑一声,“惯会欺负孩子,这算什么本事!”
晏云霆夺下他手里的酒盏,“原先亏欠你太多,如今给你补上。孩子们大了,咱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是时候该享享福了。”
裴婴白他一眼,“谁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自己四五十的糟老头子,可别带上我!”
他作势起身要走,“哎,昨儿个听说小秦楼里又来了个模样美声音甜的姑娘,是该过去看看了。”
晏云霆哭笑不得,“裴晚竹,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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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叶寒栖
那个孩子在叶寒栖腹中长得很快,似乎才到北疆没多久,他再穿铁甲之时,腰腹已经觉得有些紧绷了。
他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若是有孕一事传了出去,只会在大战来临之前扰乱军心。叶寒栖低头看着尚不明显的小腹,咬牙用白绸将那里层层缠紧,待到最后打上了结,他才白着脸靠在墙上微喘。
下腹酸胀,他连摸一下都不敢,叶寒栖不懂坤泽生产一事,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要带着这么一个小东西上战场,他谁都不敢说,只盼着能和孩子平安凯旋,再去游落归那里主动认错。
叶寒栖凭借前几年的战事在北疆颇有威名,他到后不久,之前还蠢蠢欲动的柔然各部落老实许多,营中都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愿上阵打仗,如若能将一场战事化小自然是好。
可只平静了短短几日,郁久闾律贺真却忽然发难,在一深夜突袭北疆源贺郡。叶寒栖在号角声中猛然睁开双眼,眼神倏然冷冽,掀开被子披上战甲便冲出营帐。
这次不过是柔然一次小小的试探,待到天际微明,夜晚的喧嚣才渐渐沉寂下去。叶寒栖骑在马上,手中长刀挂血,淅淅沥沥落了一身。他脸上让血污了眉眼,只能透过那层腥臭的血雾,瞧见底下阴沉凌厉的眸光。
律贺真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棵胡杨树下,几年不见,他似乎比当年更难以捉摸了。律贺真抬手摸上自己脸上那道狰狞刀疤,那是先前和晏云霆一战时所留下的,晏云霆毁了他的容貌,而叶寒栖……
夺了他的眼。
律贺真的马踏碎了脚下那人的头颅,灰白色的脑浆混合着血液迸溅出来,叶寒栖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你是我柔然族人,为何要帮着晏云霆?”
叶寒栖伸手抹去唇边一抹血迹,勾唇冷冷一笑,反手将长刀血水抖落,插、入刀鞘,“少特么废话!再敢来捣乱老子废了你另一只眼!”
柔然此次试探不过派出了小队兵马,几乎尽数被陈军斩落马下,律贺真无功而返。
待敌军重新退回边境线外,叶寒栖才松了一口气,他脸色微白,在马上摇摇欲坠,青白五指绞紧了缰绳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他强撑着一口气回到阵营,在军医的搀扶下才从马上挣扎着翻下,下腹的阵阵绞痛让他眼前发黑,叶寒栖嘶嘶抽着气,倒还有心思开玩笑,“胆子忒小,不过杀了几个人就吓成这样。”
军医看着他亵裤上的一抹血痕,倒是比他还着急,“我说将军啊,您倒是顾忌着点孩子呀,不满三月的胎儿最是娇嫩,怎能……”
“我不上,难道你去杀敌?”
叶寒栖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斑驳血色,更衬得他唇色青白惨淡,冷汗迷了眼,他呼吸都有些紊乱,只抓紧了身下被褥,断断续续嘱咐,“能留住最好,到时、到时厌浊若是生我的气,还能看在这孩子的面上……”
“您可别说话了。”军医将一根银针刺入他小腹,“就冲您带着孩子深入虎穴,游相怕是要跟您分房。”
下腹翻搅似的疼,叶寒栖沙哑喃喃一声“厌浊”,接着便没了意识。昏迷前脑海中最后闪现过的,是游落归愠怒的脸,他想着自己犯了这样大的错,不怪那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