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栖带着一身寒气扑进他臂弯里,声音嗡嗡的,“怕你久等。”
游落归放下手中的书,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叶寒栖眼睫低垂,长而卷的睫遮住了那双小鹿似的眼。游落归微微拧了眉,语气仍然温和,“怎么了?”
叶寒栖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喉咙一哽,小声而快速地开口说道,“若我不能平安凯旋,你不必等我,再择别人......”
他话未说完,便被游落归一把推得向后踉跄几步。
叶寒栖怔怔抬头,对上了游相那双愠怒泛红的眼,他心底突兀地生出几丝不安,想要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服软,“厌浊,我......”
“你竟连身后之事都打点好了,叶寒栖,你是要我夸你大度吗?”
游落归为人向来温和,这次却罕见地带了几分怒火,他拂开了叶寒栖捏住自己衣袖的指尖,将桌上昏暗的烛火一并带灭。
一片黑暗之中,叶寒栖那双眼亮得像是盛了一汪泉水,他茫然又畏惧,不知道游落归到底是为何生了这样大的一场气。他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认得几个字,和游落归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忽然有了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自己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沙场刀剑无眼,若有一天自己没能回来,他是不忍心见到游落归孤苦一生的。说出那番话来他自己也是很不情愿,谁又愿意把自己的心上人推入别人怀中呢。
游落归看着他那样一双无辜且无措的眼,满腔的怒火和悲意都沉淀下去,只能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向自己,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这晚游落归当真是气急了,只能拿笔的手生生在叶寒栖腕上留下一个青紫的握痕,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尽数还给叶寒栖。
叶寒栖初时只咬紧下唇忍着,到最后也痛得扑腾着两条腿哭着求饶,他捂着酸痛的小腹咧着嘴哭,明明都已经是那么大的人了,哭得却像个委屈的孩子。
游落归粗喘着抚上他哭红的脸,沙哑着说,“回来的是你,我娶你进门,若回来的是你的棺椁,我便娶你的灵位进门。无论是生是死,百年之后能葬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人。”
一滴汗从他下颌滴落,掉在了叶寒栖通红的眼尾,混着他的眼泪一起流入鬓角。叶寒栖哽着喉咙,满是冷汗的手紧紧攥住游落归的食指,“你待我真好,我不舍得的、不舍得不回来的……”
*
早春的风仍然刺骨,游落归的手让风吹得冰凉,而叶寒栖的掌心却干燥温热。他见游落归垂眼不语,以为他还在生气,便不由得有些慌张,抛下打着响鼻的马儿跑到他身边,“厌浊厌浊,你看看我呀。”
他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游落归便是再硬的心肠也化成了一滩水,他叹了口气,伸手将他一缕乱发抚到耳后,“保重身体,沙场刀剑无眼,我只盼着你念着我,别拿性命做赌注。”
叶寒栖身上铠甲笨重,他扬起一张素白的脸,那双鹿似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游落归看,他从未像这次一般不想离开。
“如今边疆不稳,朝中又无可用之人,待我凯旋,再为陛下带出几名可堪重用的将才,便再也不碰这等杀伐之物了。厌浊,我……”
游落归的指腹摁在他的唇角,叶寒栖眼睫忽然一抖,却见游落归忽然俯身吻了下来,他的舌尖微凉,让叶寒栖险些落下泪来。
“记住你说过的话。”
游落归最后一次为他整理了铠甲,“我等你回来,小将军。”
周围将士都跟随叶寒栖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将军露出这样不舍的情绪,谁都不想去边疆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家国动荡,他们不得不上。
将士们挤作一团看叶寒栖的热闹,待看清他双颊红晕时,忍不住高声调笑道,“将军!还没成亲呢就羞成小媳妇了!”
叶寒栖一怔,紧接着连脖子都臊红了,若不是游落归在一旁拼死拦着,只怕他都要抽出刀来砍人了。
“看什么看!”
叶寒栖红着脸恼羞成怒,“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亲两口怎么了!都给我严肃点,出发了!”
出征号角吹响,叶寒栖从游落归那里抽出手来,一双圆眼笑眯成了两条弧线,“我会拿来头狼的犬牙回来送你。”
游落归目送着他的小将军渐渐离去,心里默念,下次再见,他们便是真的夫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结
此时已将近年尾,距离除夕之日不过剩下短短一月之期,饶是晏雪声如何少年老成,也抵挡不住年末的诸多繁琐事宜,催晏云霆回京的信一天接一天,如雪花般送入锦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