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垂眸不语,五指一点点攥紧。想起当年燕晁命人好生救治自己这条腿,那人下手真重啊,他在床上咬穿了一条巾帕,却还是落了个跛足的下场。
当第二封家书慢慢悠悠寄到陈国帝京中时,裴婴已经开始了漫长且痛楚的治腿过程,晏云霆展开书信,看着上头裴婴轻描淡写的“断骨重接”四个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
断骨重接……难不成那人还要再忍受一次断骨之痛吗?
晏云霆再难忍受分离之苦,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去,可裴婴在信中再三警告他不许过去,自己若这般贸然前往,只怕连窗户都没得翻。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国库里翻出接骨疗伤的奇珍妙药,随着一封厚达一寸的家书一同寄回裴婴身边。
而就在千里之外的余国旧址——如今该唤做锦城了,裴婴已在床上养了一月有余,断骨那日锦城落雨,他躺在床上去听窗外雨声,旧患被敲断再重新接上,疼到昏沉时他忽然喃喃一声晏云霆的名。
挺过了初时最难熬的那几日,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好过得多了。锦城出佳人,姑娘大多肤白柔美,性子也泼辣豪爽,裴婴从小也是在姐姐妹妹堆里长大的,谁知去了那陈国,竟好几年没接触过什么女子。
宋安知晓他的心意,从牙婆子那买来十来个妙龄女子进府里伺候,裴婴眼光毒辣,留在身边的人也得是容貌秀美的。宋安挑挑拣拣,最后留下了五个贴身伺候裴婴。
养伤的日子因此而欢乐不少,裴婴心满意足地躺在姑娘腿上,看着眼前这帮莺莺燕燕,点头称赞自己身边这五朵金花,“把小爷伺候好了,爷什么都依着你们。”
晏云霆人虽然不在锦城,可他却留了个心眼儿,吩咐一名暗卫时刻保护裴婴安危。谁知这裴婴到了蜀地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溜达溜达就去了不远处的花楼找姑娘。不过短短一个来月,无事可做的暗卫在飞上树的时候听见了脚下传来“咔嚓”一声。
这可真是项“肥”差啊。
自从裴婴在屋里养伤治腿,暗卫就蹲在屋外头的树杈上偷偷记录。
今日晴,公子招幸女子二人,肤白腰细,屋中笑语不断。公子躺于其中一人膝上,摸手捏脸,举止暧昧。
今日多云,公子招幸女子五人,胸大泼辣,屋中丝竹管乐声音不绝。一女子一嘴衔酒杯渡给公子,公子微醺,揽一女小睡。
今日雨,公子招幸……
晏云霆的脸色快赶上锦城暴雨的天了,他猛地一把抓住暗卫寄来的一沓信件,恼怒与惶恐之情齐齐涌上心头。他才走了一年多……就这一年多的功夫,自己的后宫枯得都要长草了,裴婴却兀自在外头花天酒地!如今连姑娘的手都摸上了!
天子一拍桌子,坚定了要去把他捉拿回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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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抓人
裴婴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等到终于能下地时早已入了冬,他这段时间调养得当,不比之前那般畏冷了。更何况他旧疾治愈,那条跛足如今行走起来与常人无异,他就更在屋里闲不住了。
他扶着红枝的手出了房门,站在檐下去看这漫天飞雪,心思早就飘到了外头那间花楼里。
裴婴捏了一把红枝的小手,“听说那里头来了个会唱曲儿的姑娘,走,跟爷瞧瞧去?”
红枝叹了口气,“是凝露弹的筝不好听,还是锦兰跳的舞不好看?大冷的天儿,也就您在屋里闲不住。”
红枝被宋安买下那日,人牙子正要把她卖入那青楼妓院中去,年华正好的姑娘若是被送进了那处,只怕这辈子都要毁了。红枝初来裴婴身边时畏畏缩缩,被调笑两句只顾低着头脸红,在府里待了这么些时日,她也将看明白了裴婴的心性,偶尔也会制止他一些无理取闹的想法。
裴婴握住红枝微凉的手伸入自己袖笼里,煞有其事地解释说,“瞧你手冻得冰凉,爷给你暖暖。”
红枝翻了个白眼,把汤婆递到裴婴手里,“您别说我,您自个儿的手还冷得像块冰。”
“公子!”
宋安气喘吁吁地从屋里追出来,把一条雪狐皮大氅披在裴婴肩头,“才落了雪,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连件厚衣裳都不穿,回头再染了风寒让京中那位知道了,您不怕……”
“我怕什么?”
裴婴打断了宋安的话,自己系好了大氅,撑开伞拐着红枝冲入雪中,“留你看门!记得温壶酒,再上盘点心!”
宋安无奈,只能看着裴婴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离裴府不过几步路的花楼名为小秦楼,做的是弹琴唱曲儿的干净生意,裴婴好美色,初来锦城时便隔三差五就要进来溜上一圈。前阵子为了治腿在家里躺了好几个月,今日忽然过去,到还让老鸨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