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天夜里,帝京照例是有焰火表演可看的,晏云霆换作一身寻常人家打扮,一手揽着裴婴,一手牵着儿子,一家三口趁着夜色去宫外看灯。
元宵佳节的帝京很是热闹,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夜幕之中炸开朵朵焰火,映得天地灿如白昼。
晏雪声是头次见识这样热闹的场景,若不是晏云霆一手死死拉住他,指不定要蹿到哪里去。裴婴却是没多大兴致,他带着腿疾,不愿看见别人探寻的目光。
尤其这几日不知怎么了,腰腹时常酸痛,人也倦怠得提不起精神,若宋安不叫,他一觉能睡到正午去。若不是他知道自己难以有孕,倒真以为又有了身子。
晏云霆见他脸色疲倦便停下脚步,裴婴披着件狐皮大氅,领子一圈缀着蓬松雪白的狐毛,衬得他那张脸格外的嫩。他如今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前些时日让晏云霆养出了些肉,身子也丰盈了些,看着竟和初见那时的少年并无不同。
晏云霆为他紧了紧领口,看他那嫣红的唇忽然觉得心痒,便捂住了儿子的双眼,低头亲在裴婴唇上。他抵着裴婴额头,声音沙哑而温柔,“可是累了?”
裴婴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只耳朵尖儿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晏雪声性子顽皮,是一刻也闲不住的,这不趁着晏云霆在街边小摊上为裴婴买份零嘴的功夫,一头又不知扎到哪里去了。
裴婴急着找孩子,竟甩脱了晏云霆握着自己的手,跑去人群中寻找。寻来寻去,急出了一头的热汗,最后终于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找到了他。
他将晏雪声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好生教训,丝毫没注意身后有鬼祟人影悄悄接近。
元宵街头热闹至极,待晚间又有花车巡游,更是喧闹,晏云霆弄丢了那父子俩,一时间又寻不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急得险些要叫出暗卫助他找人。
他从街东跑到街北,手里给裴婴买的热腾腾的点心被人什么时候挤掉了都不知道,晏云霆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白衣。
裴婴将晏雪声死死护在怀里,踉跄着被两个陌生乾元一步步逼退到小巷角落。
晏雪声手里还拿着只吃了一口的糖葫芦,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裴婴冰凉五指紧紧捂住他的双眼,颤抖着呼出一口惨白的雾气,“别怕、别怕……”
他红唇紧抿,微拧的眉间小痣嫣红如血,裴婴少时容颜绝艳,如今又多了几分孱弱之美。
那两人都是街上混混,素日惯爱依仗这乾元身份欺压别人,今日元宵看灯,他们是一早就打上了裴婴的主意,看中他姣好相貌,便起了歹念意欲不轨。
裴婴垂下眼睫,声音又轻又冷,“若是要钱,直说便是。”
两人对视一眼,打头者上前一步邪笑道,“哥哥们不缺钱,佳节没有佳人相伴,有何意趣?你配我们喝两杯酒,待天亮了,自送你回家去。”
他像是喝了酒,浓郁的酒臭迎面喷了裴婴一脸,他脸色一白,胃里便翻江倒海似的翻涌起来。
“哟,不舒服啊?哥哥来替你看看,到底是哪儿不爽利!”
乾元的信香扑天盖地般降临,几乎将裴婴钉死在角落,他脸色惨白,下腹猛地抽痛起来,踉跄着靠在身后肮脏的墙面上。
那双手毫不怜惜地撕扯开他领口的狐裘,待看清裴婴雪白脖颈之时,那两人眼都要看直了。
裴婴心里恼恨,却又让乾元信香压制得动弹不得,这若是原来,自己又岂能任人这般欺辱……
怀里一松,晏雪声竟从他臂弯中挣脱出去,小牛犊一样的男童一头撞在那人腰腹上,将那歹人撞得一个趔趄退了回去。
裴婴失声惊叫,“鲤儿!”
晏雪声紧紧握着小拳头,双眼含着泪恶狠狠地瞪着面前高大的乾元,一字一句恨声道,“不许欺负我爹爹!”
裴婴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句期待已久的呼唤,就见晏雪声被愤怒至极的乾元兜头一个巴掌扇倒在地,又被犹如提溜小鸡崽一样举起来,作势要将他扔向一旁尖锐的墙角上。
裴婴只觉的得那一瞬心都要顺着喉咙跳出来,下腹升腾起细密的绞痛,他只凄厉喊了声鲤儿,人就靠在墙面软绵绵地昏死过去。
晏雪声看见裴婴昏厥,挣扎着要向他扑过去,“爹!”
他胡乱挥舞的巴掌打在那乾元脸上,无疑是火上浇油,那人气急败坏,嘴里不干不净地愤声骂着,将晏雪声高高举到头顶,猛地将他砸向一旁的墙壁上!
晏雪声紧紧闭上眼睛,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谁料他却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瑟瑟睁开双眼,看见晏云霆铁青的脸。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搂着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