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给她擦拭完一遍后,换了一盆温水走进来时就看见迷茫睁开眼的林奈。
刚睡醒的林奈有一到两分钟的空白期,眼神澄澈懵懂,像刚出生的雏鸟,看得人心软。他喜欢这时的她,但他知道林奈并不喜欢别人看到她柔软可欺的一面。所以过去一年里,他都是挑着次数小心欣赏,因此林奈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林奈对着头顶的吊瓶和手背的针管眨眨眼,朦胧地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拉尔夫像个家庭煮夫一样,端着水靠着门框,温润望向她,她心一跳。时光流动,思维旋转。
她想也没想,就对着拉尔夫竖起了中指——用那只还打着吊瓶的手。
拉尔夫诧异,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水盆都溅起水花,十分夸张。
林奈蹙眉。
她很少看见拉尔夫情绪化的一面,毕竟他从来都和机器人一样固执、坚定,望向前方。
但她也更少看见有人在她面前笑得如此开怀,好像他们关系有多么好一样。
他们关系有多么好吗。
林奈拧起细长的眉毛,被笑得恼怒,默默又气恼地收回手、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闭目养神。
拉尔夫走进,林奈感受到动静,却不愿理,继续假寐。
直到他拧干毛巾,换了她额头上的那条。
她眼睛才稍稍睁开一条缝,就见到唇角还带着笑意的拉尔夫。
竟还在笑!
他以前真的有这么爱笑吗?
林奈发愣,在记忆里搜寻,下意识地问:“你现在都不装一下吗?”
拉尔夫唇勾起的幅度变大,点了点她刚刚竖起的中指:“你不也是。”
林奈看着自己的手,想努嘴,又克制住这种她讨厌的娇嗔情态,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发现我和你讲不通道理!”
她横眉冷对,把手移开:“而且我一直这样。”
“别动。”拉尔夫抓住她逃离的手,“虽然这针头不会回流,但你也尽量不要动。”
林奈被牵住手,就像一直被拎住后颈的猫,施了定身术。
她尴尬得回缩手,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手又被抓回捂暖。
“吊针太凉。”拉尔夫道。
无论是语气还是他的神情都是淡漠认真,林奈深深地探究望向他,耳朵染上嫣红。
这个时候,他倒是又不笑了。
林奈生气,知道他是假正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对于爱情,或者说,对于爱,林奈都是笨拙的。
她从小获得爱的方式都是有公式,而公式之外的爱,她总是难以应对。
但还好她很少遇见锲而不舍地对她展现特殊之爱的人。
拉尔夫是第二个。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他,他们又没有血缘,不来自同一根脐带,他为什么对她特殊呢?
“是因为做//爱吗?”她把疑问脱出。
拉尔夫似乎听懂了她的问题,但他却回答了另一种解释:“你生病确实是因为昨天太放肆。”
“不,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和我保持关系,是为了做//爱吗?”
林奈问得直白,拉尔夫顿了顿,给她额上的毛巾翻了个面。
“是因为喜欢。”
“因为做//爱所以喜欢?”她刨根问底。
“不全是。”拉尔夫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果母亲灰色的眼睛是阴霾的天空,林奈琥珀色的眼睛就是岁月的树脂。
“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林奈皱眉:“我应该不喜欢你。”
“.......,这不是假话。”林奈把手抽回,这次拉尔夫没有强拉住她,任由她滑走,“我没有理由喜欢你。”
“我想出的所有喜欢你的理由,都不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因为我那时恰好需要一个人,而你出现了。”
“哦?我很幸运。”
拉尔夫眼中又浮出笑意,但林奈知道此刻他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林奈避开他的目光,结束话题:“你不困吗?”
“奈,喜欢一定要理由吗?”
“可这世上真的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吗?”林奈偏头,认真地看着拉尔夫,“其实如果你说你是因为我的身体而喜欢我,我会很开心。”
“但不是。”
“是啊,但不是。真奇怪。”林奈讪讪回头。
两人沉默片刻。
林奈敛眸:“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我一定会抛弃你。”
空气骤然凝滞,像琴弦崩到最紧的地方。
就在林奈觉得不能呼吸时,她的耳边传来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