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不过转瞬间发生的,温山眠即便看见了,也并不能做出什么改变这一点。
在海上,人类远比鸟更艰难。
就说现在,海水激荡犹存,浪花剧烈起来时,有好几回温山眠所站的船侧都险些要与海洋平行了。
不断有海水打进来,又从围栏缝隙中落下去。
他即便在山上有再大的本事,在这种时候也根本无计可施。
温山眠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艰难地跑回房间,将秦倦拉了出来。
还顺便从房间里捞出了一根粗长的麻绳。
船只晃荡到温山眠站得有些艰难,他一脚抵住船侧,在风浪中靠近秦倦说:“先生先生,我吊着绳索下去捞一下那颗蛋,您在上边帮我拉着绳索好不好?”
秦倦瞥了眼黑海,他知道蛇鱼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是洞悉了温山眠的想法,觉得麻烦,遂道:“不怕?”
不知是那大鸟的血,还是激荡海浪造成的错觉,海面上漂浮出了一圈圈更深的黑色。
温山眠将刀紧紧别上身,眸光定了定:“我很快的,应该没事。”
秦倦:“何必?”
温山眠低头将绳索打结,轻声道:“是生命啊。”
这可同永生兽不同,是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和他相似的生命。
奶奶曾经说过,像他们这样的生命,越幼小时就越弱,需要成熟的生命保护才能活下来。
待其成长,再接棒上一辈,去照顾新的生命。
周而复始,是他们这种生命的循环方式,同永生族是不一样的。
血族越昌盛,留给他们这样族群的生活空间就越少,彼此之间也就需要更强烈的相互保护。
如此一来,年幼的生命才能活下来。
就好像李奶奶去将阿土阿地捡回来一样。
不能装作没有看见,如果连他这样有能力的人都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们这样弱小生命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所以温山眠说:“我总得试一试。”
海水在身后起伏,那蛋太大了,还在水里,一只手未必能稳当捞起来。
而在这样的海面上,以温山眠的情况,他可承受不了失败,万一蛇鱼还在下边虎视眈眈怎么办?
必须得一次成功,光速离开危险的海面,再回来控船才行。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将绳索在腰处围了一整圈,预备双手去将那枚蛋抱起来。
如果能一次上来,那这样自然最安全最好,如果不能……再随机应变吧。
稳稳缠绕后,温山眠抬起眼睛,将绳索的另一端递到了先生手上。
秦倦的目光落下,同他交汇。
很显然,因为种族差别,他和温山眠的思考与行事方式都截然不同。
而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强制让温山眠跟着自己的习惯走。
他有足够的实力,在温山眠心中也有足够的地位。
这小孩是他养大的。
可同温山眠的视线对上后,秦倦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控制他。
他之前就有说过,温山眠还太小,不过刚成年。
他确实得有一番自己的经历,才能成为一个更成熟的人。
这趟旅程是他要求的,路上的一切自然也由他来选择,秦倦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绳索最终交接,温山眠走到围栏边,看准位置,便直接往下一跃。
果断程度让秦倦皱眉,于关键位置收紧了绳索,内心却还是浮起一丝不悦。
这小家伙这一冲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一些,万一他没有拉住,人直接摔进海里怎么办?
然而下边的温山眠却完全没想那么多,腰间绑着绳索,下水后便直接朝蛋的方向去。
可海水汹涌得这么厉害,船只根本不稳,绳索也不稳,在空中压根没那么容易抱住海里的蛋。
可温山眠的眼神却异常坚毅,哪怕海水将蛋冲击到更远,他的神情也没有被情绪左右,仅在思考对策而已。
常年跃于山林的平衡力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他盯准一个角度,在绳索晃向船,海浪将蛋推远,双方呈现大开夹角时,后脚用力一蹬。
绳索往前晃去后没多久,蛋便从海水中消失,转而出现在了他怀里。
“先生!我好了!”温山眠双手紧抱,连脚都用上,四肢牢牢束缚住,生怕那蛋跌落进水。
旋即对秦倦喊道。
秦倦于是在空中将人拉上来。
这就好像白天的麻绳钓鱼一样,只是大肉变成了温山眠,凶残的扁鱼变成了一颗光滑的白蛋。
钓鱼的人也从温山眠变成了秦倦。
温山眠体型本就不算高大,这么谨慎抱住一颗蛋的样子倒是挺可爱。
到最后,秦倦拉着其衣领将人拎上岸时,眼底还升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