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师妹,你想去哪呢?”宋鸣骤然出现,闲庭信步般走来。
周身缭绕的血雾荡然无存。
这番变故还在预想范围内,与青云宗的修士会和就好了。
宋鸣定然有所忌惮,不然不会一直在他们面前装得良善
昭瓷冷着脸,将谷雨娘亲搭在肩上,警惕后退,准备找到合适时机立刻跑。
没几步路就是村门口了。
“别退。”
后背骤然被抵住,隔着薄薄的衣裳,是格外冰冷熟悉的触感。
少年垂了眸,轻笑着问:“不是说了,有事喊我嘛?”
得亏神魂契,他才能知道她的状况。
昭瓷晃了下神,耳边似乎骤然间涌进各种嘈杂的闹音。
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被挡在身后。
挡在她面前的肩背宽实有力,腰封束紧,勾勒分外凌厉的线条。
白衣翻折,随劲风猎猎作响。
血雾弥漫开前,便被从天而降的银光钉实。
前不久还身着靛青色衣袍的人,此刻已经没有半点人样。仗着血雾掩饰,肆无忌惮往前。
薛忱轻嗤一声,提着长剑迎了上去,侧首时,眸中红光一闪而过。
昭瓷头现在快裂开了,能听见的声音太多,完全超出她的忍受能力。
她咬咬牙,不想在这时候添麻烦。
眉心传来一阵刺痛。
石罂花焦虑喊道:“主人,你的脸!”
昭瓷迟疑抬手,在眉心摸到了一把血迹。透过石罂花传来的画面,她看见了眉心那六瓣莲花纹。
她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听见了全碧霞村民的心声,他们嚷嚷着想投胎。
昭瓷想起在汴都遇见的女鬼茯苓。
毫无缘由地意识到,整个碧霞村全是和茯苓有点像的鬼族。
或者叫,亡灵。
他们因生前执念而驻留此地,又因执念难消而困守凡间。
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以前的生活,无法转世,无法投胎。
茯苓说送她的那份礼物,就是让她能谛听他们的话语。
至于她莫名其妙获得的预知能力,不晓得理由。
宋鸣的脑袋被薛忱一剑削了下来。
轱辘轱辘滚在地上,然后成团青烟,没有动静。
血雾散去,眉心的炽热跟着退去。
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薛忱蹙眉问道,白衣仍不染纤尘。
昭瓷稍一犹豫,轻声告诉他:“碧霞村里全是被困住的亡灵。”
所以他们才一直都那么热情,确实是许久没见过生人。
薛忱眉毛拧得更紧,却没说话,帮着她将谷雨娘子搀扶回去。
谷雨老远就冲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昭瓷没有上前,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突然间就分不清真与假。
碧霞村里的人看起来那么真,却是假的。
那这个世界呢,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说世界的地方,是真是假。
她陡然地迷茫,有种置身事外的混沌感。
薛忱走到她身边,垂眸,盯着她良久才问:“你的识海,怎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神魂相连,识海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只是昭瓷不大爱管别人的事,薛忱识海里奇怪的地方,一律当不知道。
闻言,昭瓷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就有点想不通。”
薛忱蹙了下眉,没再问。
“姐姐,你可以帮我再修一次吗?”谷雨跑来,将断成两截的拨浪鼓递给她,小心翼翼问道。
昭瓷微笑应好,跟着走远。
内心空白,当真什么也没想。
谷雨带昭瓷去找她娘亲,拿着修好的拨浪鼓跑开,笑声传了很远。
对视良久,昭瓷终于先开口,轻声道:“您不是亡灵。”
谷雨娘亲笑了一下,坦率承认:“这里只有我和阿庞是活人。”
阿庞。庞叔。
昭瓷微一瑟缩,又想起溅在面颊上温热的液体。
“谢谢你方才救了我。”谷雨娘亲款款行礼,望着远处混乱的局面,温声解释,“阿庞的父亲曾是很厉害的修士,我和阿庞都跟着他学过些术法。但谁能料到呢,阿庞的父亲入邪道,要以人血为祭,逆天改命。”
“不幸中的万幸,他失败了。但我和阿庞发现时,为时已晚,整个碧霞村被魔潮淹没——就是你现在看见的这样。”
“被屠杀的村民怨念极大,险些化作恶鬼。我们没办法,只能以肉身布下阵法,将他们锢在此处。我和阿庞都知这是邪术,是违逆天道的,恐难以成功。但,”谷雨娘亲笑着摇头。
她望着苍茫的碧空,道:“那时当真混乱得很啊。妖魔作祟,薛家触怒天道。天道无力监管,这等邪术最后叫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