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脚步顿了下,目光隔着一段距离,朝程沫看过去。
这样的时刻,夜场凌乱的红光之中,书燃眼神依旧清透,没什么情绪,也窥不见愤怒,或者,委屈得要哭出来的那种样子。
镇定又温和,好似她周遭有着无形的强大屏障,能保护她刀枪不入。
程沫夹着烟,眯了下眼睛,同书燃对视着,声音轻了些:“你知道么,越铂的洗手台比别的酒店要高一点,就一点点,很适合弯着腰,两只手撑在上面。我们都穿着衣服,因为随时会被人发现,但这样更刺激,比其他方式都要刺激。他站在我身后,我穿高跟鞋,他穿短靴,身高特别合衬,刚刚好……”
“我信你,”书燃有些突兀地截断程沫的话音,她眼神依旧静,声音也是,“他出去打牌是真的,你见过他是真的,他被酒弄湿了衣服,你随他进了卫生间,问他要不要跟你……这些都是真的,我信。”
程沫歪了歪头,灯光暗淡,烟雾缭绕。
书燃在那样的环境下笑了笑,手指捋着垂过肩膀的头发,“但他拒绝了你,他不会跟你发生任何事。”
“周砚浔这个人,外表高傲,骨子里更傲,”书燃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他弄到手的。那些所谓的‘风情’、‘刺激’,他不喜欢,也看不上。”
程沫身形动了动,凑近书燃,压低声音:“这么笃定啊?”
香水味儿和烟味儿同时逼过来,书燃不太舒服,顾忌着仪态,很轻地咳了声。
之后,她目光温和地看着程沫:“你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可能一觉睡醒,你会后悔到我面前说这些伤不到敌人反而自损八百的难堪话。”
说完,书燃转身要走,迈步的瞬间手肘突然被人拉了下,脚步被迫顿住。
烟头被掐灭,随手丢进洗手池,一缕沧溟的雾气。
程沫目光笔直地盯着书燃,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轻蔑,缓缓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没勾到他,但是,世界上不止一个‘程沫’,更不止一个‘书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你好,他好喜欢你,以后呢?他是会变的。”
“就算他不想变,这个环境,周围那些人,也会推着他改变。”程沫唇角勾得有些散漫,“他不仅仅是一个相貌很好衣品很棒的普通学生,他姓周,背后有盛原,这些光环就像一块蛋糕,奶油浓郁,滋味香甜,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凑上来,分一块,尝一尝。”
书燃不说话,也没有皱眉,瓷白的皮肤在暗调的灯光下,有一种昂贵的精致感。
她看着程沫,像看一出剧情平淡反转全无的戏。
程沫笑着,“他现在爱你,你也信他,但是,这份爱和信任又能撑多久?昨天我没有得手,说不定明天就有其他人得手,或者,现在正在得手。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心,会来告诉你——书燃,我跟你男朋友上、过、床。”
最后那三个字,她故意说得又缓又轻。
软刀子割肉,蚀骨铭心。
头顶光线坠落,照出书燃一身温婉,顺直的黑色发丝与眉目间的细腻精致相得益彰,像落了花瓣的一池清水,风吹过处,馨香满溢。
“你可以觉得我是来挑拨的,酸葡萄心理。”程沫说。
她后退一步,与书燃之间拉开空隙,烟雾与红光一并流动,仿佛伸手就可捉住。
“但是,我所说的那些话,其中有几分道理,书燃,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
图穷匕见,程沫勾唇,唇色滟滟,缓缓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
“别太爱周砚浔,也别太信他。”
周围时不时地有人路过,程沫和书燃长久地站立着。
偶尔有目光好奇地瞥过来,程沫不理那些,她只盯着书燃,盯得很紧,一字一句,仿佛要刻进书燃的脑子里——
“爱他只要三分就够,余下的七分留给自己,是退路,也还是自保。”
书燃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宋裴裴打来的,她找不到书燃,问她去哪了,书燃低声回了几句。
通话挂断,程沫仍站在那里,又抽出一支烟,正要去点。
书燃看着她的动作,以及打火机上的那簇火苗,忽然说:“酸葡萄心理是指‘编造一些自我安慰的理由,来疗愈那些因为需求无法得到满足而产生的挫败感’——程沫,周砚浔让你感觉到挫败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