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对口。”闻浔冷笑。
叶今安从容一笑,“是,得亏当年八股文写得多,来到百年后,竟成了所谓的特殊人才,受到学校优待,真是受之有愧。”
叶今安说话仍带着几分文绉绉,一股子迂腐气,闻浔嗤之以鼻。
可许晏禾面露崇拜,笑意吟吟地说:“先生真是谦逊。”
闻浔脸色僵了僵。
他伸出手,与叶今安相握:“闻浔。”
“闻先生,也算有缘,您真的和当年的孔二少爷容貌相似,我做过几年孔二少爷的私塾先生,今日见到您,甚感亲切。”
闻浔不想表现出轻蔑,幸好闻茜茜做了他的嘴替,“亲切个鬼。”
许晏禾讪讪介绍:“这是少爷的妹妹,茜茜。”
叶今安微笑颔首:“您好,闻小姐。”
闻茜茜抱住许晏禾的胳膊,扭了扭,“小禾你跟我站在一起,好不好?”
许晏禾笑着说:“好呀。”
他们一同参观学生们精心准备的展览,叶今安说:“学生们把收集来的资料和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我看了整整一夜。”
许晏禾指着一张照片。
上面写着[晚清时期的婚礼仪式]
许晏禾羞赧道:“那时候孔府里也布置成这样的,到处都是红灯笼,门口停着花轿,我和少爷差一点点就要拜堂的。”
她望向闻浔的眸子总是亮晶晶的,闻浔心中的酸意少了几分。
他眉梢挑动,脸上笑意浮现,虽不愿意表露出来,却也忍不住在叶今安面前得意,眼睛望向别处,随口道:“都说了,我不是。”
他就喜欢逗许晏禾。
他觉得这样显得亲近,显得不一样。
许晏禾气鼓鼓地撅起嘴。
叶今安在一旁说:“确实不是。”
三人齐齐转头望向他。
叶今安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既然没拜堂,就算不得夫妻,晏禾也不必死守着当年的规矩。”
第29章
许晏禾张了张嘴, 想要反驳又因为嘴笨,不知如何反驳,她只能求助闻浔, 可闻浔冷着脸望向别处,好像事不关己。
许晏禾心中郁结,把脸撇向另一边。
少爷真是讨厌,许晏禾想。
叶今安看了看他俩的小动作, 观察表情变化,忽然琢磨出一些微妙的情愫。
许晏禾的变化很大, 几乎比她在孔家几年的变化还要明显。他第一次见到许晏禾的时候,许晏禾才十一岁, 两只手提着笨重的木桶, 累得额头发汗,嘴唇却苍白。他连忙走上去,帮她把木桶提到门槛边,许晏禾那时眼神麻木, 呆滞了两秒才抬头道谢。
一个五官很标致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累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道谢之后才慢慢缓过神来,眨了眨眼, 盯着叶今安手里的书册, 嘀嘀咕咕:“是秀才先生啊。”
“是,”叶今安莞尔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晏禾像是受了惊吓,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拎着木桶磕磕绊绊地跑远了。
第二次遇见许晏禾,是许晏禾主动迎上来,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拘谨又害羞地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纸笔,对叶今安说:“秀才先生,您能写一下我的名字吗?我叫许小禾。”
第三次是撞见她趴在二少爷的窗边听课,袖口露出半截淡黄色手帕,阴雨连绵了半个多月,那天下午正好转晴,雨霁云开,和她的淡黄色帕子很是相宜。
他朝一脸惊慌的许晏禾招了招手,笑道:“小禾,我送你一个字,好不好?”
许晏禾说好。
那时的许晏禾总是怯生生,又可怜,胳膊上总有伤,老是被人欺负。叶今安经常看到许晏禾在井边罚站,从身后靠近时会听到她小声咒骂管家,内容凶狠又幼稚。
叶今安无奈地笑了笑。
但大部分的时候,许晏禾都做不到像她的名字那样阳光明媚,她和孔家长满青苔的砖瓦一样灰暗、沉默、在江南漫长的梅雨季节中斑驳掉色。
叶今安原以为许晏禾与秀水镇的一切都留在百年前,谁想她竟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现在的许晏禾穿着一身白色长裙,长发如瀑,脸颊没了以前的干瘪,变得充盈饱满。
婴儿肥弱化了她的苦相。
多了几分灵动。
闻茜茜敏锐地嗅到了修罗场的气息,她用手指绕了绕许晏禾的长发,许晏禾觉得痒,脖子瑟缩了一下,两个人一对视就露出笑容,许晏禾的身子往闻茜茜的方向靠了靠,和闻浔隔开距离。
她的行为举止也有变化。
看起来这些变化似乎和闻浔有关,叶今安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