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秋水(7)

作者:午言木叙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甜生虚热,于脾胃喉嗓皆不利。阿拂得了陈大夫叮嘱,这蜜饯之类原也不许谢执多碰的。只是姑娘家到底心软,每每瞧着这人喝碗银耳羹都好似试毒一般,蜜饯一类便也实在不忍再禁着他。

糖霜樱桃早进了肚,谢执歪着头,伸手从攒盒里又挑了颗渍山楂出来,在口中咬着。他动作大了些,发丝流瀑一样从颈边垂落下来,乌发素衣,霜雪一般的眉眼,只唇齿间一点红缀着,浑像是从画儿里头出来的,落在眼底,只叫人惊心。

“干蜜饯果子什么事?”他将最后一点果肉送进口中,神色淡淡道,“不过是搁在一边,我瞧见,才随手拣来,压压味儿。”

“是,”阿拂心知这话半点都做不得真,依旧笑着,哄人一样地开口,“公子连银耳都吃得下去,哪里还需要旁的?”

“这蜜饯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自然入不了公子的眼。阿拂晓得了,这就撤下去。”

谢执面上神色微微一滞,只一瞬工夫,又低咳一声,如常道,“不必了。”

“挪来挪去的,反倒麻烦。搁在这里就是。”

阿拂本就是做做样子,这时听他说了,免不了抿着嘴笑,也不多话,只伸过手,将碗盏撤去了一旁。

寒汀阁前栽了芭蕉,本是为了乘荫方便,长叶葱郁,将朱漆的门扇都掩住了一半。外头雨声淅沥,落在其上,一声声紧着,好似不尽一般,搅得人心乱。

“公子今日这样精神,都这会子了还不困?”

谢执抬起手,拢在肩头上,透过窗棂往外瞧,“秋雨扰人,吵得很,倒也不想睡了。”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朝阿拂道,“你也该改一改口。”

“人后叫‘公子’叫得习惯,来日里到了人前,叫漏了嘴,难免惹祸。”

“是,”阿拂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弯着,叫了他一声,“姑娘。”

话音落地,止不住抿了抿唇,“改了称呼,大约是不适应,总觉得怪怪的。”

“长久了就好,”谢执捏了捏手腕,回过头,很随意地道,“说起来,我今日在园子里撞见了人。”

“那人一口一个‘姑娘‘地叫,倒是顺口。”

“哟,”阿拂打趣道,“谁这样有眼福,先瞧见了我们姑娘的好相貌?”

“没叫他瞧见,”谢执别过头去,声音懒懒的,“我戴了面纱。”

“若是真瞧见,只怕那声‘姑娘’,他就叫不出了。”

“那可不见得,“阿拂摇摇头,笑道,”依我瞧,我们姑娘生得这样好看,即便是摘了面纱,寻常人看了一眼,也决计不敢看第二眼的。”

“穿帮不了。”

是吗?谢执在脑中过了一遍今日在园子里遇上的人。

没什么心眼儿的公子哥儿,叫人随便两句就唬住,约莫还真瞧不出来。

可惜了。

风从窗缝里裹进来,带了凉意,好似往人肌骨里钻。

阿拂忙着将谢执先前卸下的钗环理好,一一收进妆奁里,俯着身,手上动作不停,口中朝着人道,“公子明日还要往园子里头练琴吗?”

“一阵秋雨一阵寒,今夜雨一落,只怕往后,天就冷上来了。”

“那园子里头尽是草木,寒气往身上浸,回头又要生病的。”

烛火暗了许多,谢执随手拈了根珠钗,去挑那芯子里头的灯花,不答她的话,却忽然道,“下了这样久的雨,只可惜了那一架子凌霄花。”

“怕是该落尽了。”

第5章 辛夷枝

儋州的雨惯来缠绵,起了头,就没有停的时候。雨丝裹了冷意,寒浸浸地往人身上扑,倒有几分深秋里的光景。

“公子……”

清松的声音隔着门扇,模模糊糊地传过来,被雨声搅着,只剩了头两个字。周潋心神不在上头,胡乱答应一声,应付了事。

他在案前坐着,案上的宣纸铺了半晌,一旁砚台里墨已经半干,笔在指间空悬着,迟迟落不下一处去。

楼下像是来了人,有清松支应着,闹哄哄的动静依旧掩不住。他叹口气,索性将笔搁去一旁,起身去了窗阁边。

窗开了半扇,风斜织着,雨丝扬进来,濡湿了半边袍角。周潋微微俯着腰,两手撑在窗侧,瞧着园子里满径落红驳杂,眉眼沉郁,像是化不开的稠墨。

归家至今,他同周牍都未见过面。

周牍长居在另一头的闲枕阁,他前日去过一回,却被挡在了堂外。

那时,隔着半扇竹骨门,周牍问他,“想明白了?”

周潋不答,只垂着眼,朝后退了两步,撩起长衫下摆,端正地跪在了青石砖地上。

堂中一声茶盏落地的脆响,片刻后,周牍的声音响起,语调沉沉,不辨喜怒,“那你便在此处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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