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深总是这样,让她猜,可她猜不到。阮沅抿了下唇,垂眸。
不要算了。
宴深半阖眼,姿态舒适地靠在椅子上:“那麻烦了。”
阮沅舒口气,道了句不麻烦,把包放位置上,站到宴深身后。
真正下手时,她才觉得难。
阮沅没帮人按摩过,更不知道醉酒后哪儿不舒服。
她模凌两可地将指腹附在宴深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
“疼吗?”阮沅轻声道。
宴深:“不疼。”
话毕,又补充:“很舒服。”
阮沅又问:“肩膀酸吗?”
宴深迟疑一秒:“有点。”
阮沅有轻度腱鞘炎,是画漫画落下的毛病。
她就奉承一下,谁能想到这大爷要她全方面服务。阮沅握着拳在宴深肩膀上打了几下,见好就收。
阮沅手阵酸,她忍不住出声:“舒服点了吗?”
宴深也没想难为她,说了好,睁了眼,看她捏着拇指打转,礼貌地问:“需要礼尚往来吗?”
“什么?”阮沅甩着手。
宴深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意思明确。
阮沅慢半拍地“哦”了声:“我这是老毛病了。”
“怎么得的?”宴深聊家常般道。
阮沅也没瞒着他,如实说了:“画漫画落下的毛病,不太严重,用手过度疼,但我基本手酸了就停下不画了。”
宴深了然:“所以才那么晚睡。”
“那倒和这个无关。”阮沅迂回道,“之前是因为白天没灵感,后来习惯了,早上睡也挺好。”
宴深笑:“你适合在国外定居。”
阮沅假讶:“这都被你猜中了。”
他们之间鲜少以这样平常的方式聊天,基本上除了日常生活的关心,宴深几乎不同她说话。
她一直认为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大佬对生活是苛刻的。相反的,宴深似乎挺热爱生活,不然也不会一直对她的作息耿耿于怀。
阮沅尽量以轻松的口吻道:“其实我也在调作息,这不是快调回来了么。”
宴深:“现在白天有灵感了?”
阮沅一噎,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静了三秒,她悻悻道:“饭碗都砸了,要灵感有什么用。”
宴深不置可否,阮沅说的不错,在一定环境下,人比作品有用。
有些观众认的是作品,前提是创作者没有污点。
归根结底,她的志向还是被毁了。
宴深动了恻隐之心:“你想继续画吗?”
是想的。
尽管她现在有了钱,不再需要靠作品还房贷,但她依旧是她的理想,她梦的终点。
怎么会不想?
“我想的...”
阮沅喃喃道:“如果不想,我就不会打官司了。”
她要的是理想,要她的乌托邦,更要公平。
她要告诉所有人,她是被污蔑的。
错的人不是她,她没有错。
宴深淡道:“输了还告吗?”
阮沅揪着衣摆,有些恍惚。
宴深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时他说他会兜底,都是骗人的吗?
“告。”
她现在有钱了,钱就是她的底气。
宴深似乎笑了。
他眸底染上一丝不同于平常的意味,散漫倦懒。
“输了来找我吧。”宴深说,“我和你一起,告到倾家荡产也要赢。”
以他的口吻说这话实在有点滑稽。
宴深怎么可能倾家荡产,他的家产加起来能够阮沅重生五辈子吃好喝好不为过。
阮沅的心却动了动。
她并不需要依靠,从小到大,她的依靠是她自己。
鼻子突然酸了。
雾蒙了眼,泪花在眼眶打转,迟迟不肯坠落。
她哽咽着:“宴深,谢谢你。”
宴深无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嘴上说了几句话而已。阮沅,你怎么这么好骗?”
阮沅红了耳朵,低喃:“这样就够了。”
宴深什么都不需要做,或者说他可以什么都不做。
只要他的言语是站在她这边就好了,她只要这个。
所有人都在劝她和解,认为她的做法太冒险,只有宴深站在她这边。
或许对宴深而言不痛不痒,只是逗阿猫阿狗开心一瞬。
但她听了,会记在心里。
宴深的电话响起,司机来了。
他起身,将西装扣子系上,自然地拿起阮沅位置上的包,另只手力道不重地拍了拍阮沅脑后。
他本意是想安慰阮沅,没想他这一拍,后者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从脸颊滑落。
宴深愣了,竟生出几分无措:“这是怎么了?”
阮沅抬手,用手背抹去眼泪,不敢说宴深这一下拍出了她期盼已久的父爱。
从前妈妈去世时,小小的阮沅哭得撕心裂肺,那时林建强的态度冷漠,根本没想过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