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其二,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原先一向端方持重,如今陪在雪初凝身边,竟是几度被牵动情绪,险些头脑发昏放乱方寸。
再继续下去,只怕迟早会失控。
琉璃净世四百弟子的性命和元神,还等着他去救。
仅一念之差,先前的努力便都将付之东流。
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但他身为琉璃主,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自该尽了这份责。
三年前的祸事并非毫无征兆,是他太过自负,失察在先,才致使出事时被人绊住,未能及时赶回。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因一己之私,行差踏错。
他赌不起。
宴清霜这般思忖着,久久沉浸在回忆里,原本僵在半空无处安放的双手终于落在实处,无意识地将怀中人越抱越紧。
雪初凝在外面待了大半日,醉意早已散尽。
她本想冷静之后再回来,但又头脑放空吹了半宿的冷风,这会儿头疼得正厉害,到底也没能清醒多少。
她见宴清霜有所回应,不免有些惊讶。
抬眼瞧见他的眼神,才发觉这原是他的无意之举。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事,居然能令他这般出神。
但不管怎样,这次可是他自己抱上来的,若是抱够了再把她推开,她可不依。
雪初凝撇撇嘴,依旧紧紧环住他的腰,让自己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半倚半靠在他怀里。
她一动,宴清霜立刻僵直了身子,显然是回过神了。
虽如此,却也未曾松手。
而这么一来,雪初凝便也瞥见放在门旁小几上的那只青瓷碗。
她“咦”了一声,出声问他:“那碗里的是什么?你后来又叫人拿来的?”
宴清霜虽心有不快,但也未作隐瞒,只道:“是柳息做的,应是醒酒汤。”
话一说完,他清楚地瞥见雪初凝浮于眼底的喜色,很快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偏她是个戳人心窝的,居然笑出了声:“当初我不过帮了他一把,顺手撵走几个纨绔罢了,居然能得他如此上心,喊他一声书呆子,他也不亏。”
宴清霜眼神黯了黯,忽然有些后悔留下了那碗汤。
他不想再听她提起旁人,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谁知雪初凝用手抵在他胸口,轻轻一推便站起了身,瞧着似是丝毫不留恋这个怀抱。
宴清霜沉默着收回手,便看她徐徐走至小几前。
在她将要伸手端起那只碗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已凉透了,别喝了。”
雪初凝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转头含笑看他。
在宴清霜看来,她的目光像极了审视。
他心底竟生出些被人识破的心虚,连忙垂眼避开,又找补道:“还未至入夏,你身子有恙,不宜冷食。”
这话说得有理,可他方才拦她的时候语气太急,与他平素的稳重截然不同。
哪怕只显露了半分,也足够让雪初凝觉察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指背在碗壁上一贴,果真冰冰凉凉,也不知在此搁置了几个时辰。
“唉,真是可惜了。”
雪初凝故作惋惜地喟叹一声,复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也不知他今日考得如何,不过应也不差,否则那些个纨绔也不会逼着让他替考。”
“他的灵脉尚未开拓,以我这点微末修为,也瞧不出他的灵根。”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宴清霜身边,自顾自地重新窝在他怀里,伸手揽着他的腰,“宴师兄,你瞧得出吗?”
她微微仰起脸,一抬眸,柔情似水。
“若我没看错,他应是天灵根,只瞧不出是何属性。”
宴清霜别扭地侧过脸,眉头微拧,似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这个做什么?”
听到“天灵根”三个字,雪初凝微微一怔,却没想到那书呆子看似平庸,实则却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随口一问罢了。”她笑道,“柳息的手艺,不知比合欢宗的那些个厨子好了多少,若是他没能进得去墨宗,我还是想把他带回合欢宗去。”
“不过……”她话音一转,侧脸轻轻贴靠在那人胸口,“我兴许,也不会再回去了。”
她入合欢宗本就是迫于无奈,若言君同当真能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她也的确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更何况,她现在找到了宴清霜。
只要宴清霜还在一日,只要在他心里还有她的一分席位。哪怕这份感情并不顺遂,哪怕隐秘得深究亦难发觉。
他之所至,便是她的归处。
宴清霜眼眸微沉,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轻笑一声抢了先。
“宴师兄方才在想什么?怎又走神了?”
雪初凝并不等他回答,只含笑看他一眼,而后半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轻轻蹭着他的心口,轻声道:“每次都这样,看人家生了气,你便不忍心了,又这般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