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了。”
她紧绷的神情终于有片刻松弛,面上也浮现一丝欣喜之色,立刻便要飞身上前。
“你做什么?”
琴裳见势,居然拦住了她,“红莲业火焚魔灭祟,便是人族也沾之不得。你本就是妖,现在过去,下场便只有灰飞烟灭!你不要命了?”
雪初凝对她的示好倒是有些意外,但此刻情势危急,已由不得她多作解释。
她避开琴裳拦在身前的手,化作白芒一头冲进火场,只自语般留下一声自嘲的笑:“不要了。”
玄穹山上已被火雨笼罩,不知几时才休。
雪初凝知晓这火雨的厉害,只得祭出所有灵力撑起护身法障,这才勉强压下挥之不去的炽灼之痛。
待她赶到战场之时,远远便瞧见宴清霜如同飞絮般,自空中跌落的身影。
她急忙闪身上前接住了他,与他一同退至边缘相对安全之处,“清霜哥哥……”
宴清霜已经是强弩之末,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但这声焦急的轻唤,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蓦地惊醒了他。
他的神情终于慌张起来,眉宇间隐见愠怒,低叱道:“你来做什么!”
“来救你呀,干嘛这么凶。”
雪初凝来时哭过,眼眶周围的红尚未消褪,看到心爱之人满身是伤,那抹红意复又明显了不少。
她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勉强维持着平稳声线,故作轻松道:“宴清霜,你长本事了,瞧着我修为不如你,便净会欺负我。居然还敢骗我,说要抹去我的记忆……真是岂有此理。”
宴清霜哪里有心思同她分辩,只焦急催促道:“若我肉身不灭,红莲业火便无止休。你承受不住,会魂飞魄散的!快走,离开这儿!”
“我不走。”
她身周的三重法障,已被火海灼穿了一重,却依旧忍着痛楚抱住他,垂眼执拗说道:“你骗了我,我现在很不高兴。除非你立刻哄我,哄得我满意了,兴许我会考虑听你的话。”
宴清霜几乎要疯了,他迫切地想要推开雪初凝,此刻却连抬手也已无力做到。
“阿凝……”他软了语气,“算我求你,走吧!”
雪初凝无奈叹了口气:“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完我便走。”
“阿凝!”
她自顾自地道:“你后来同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清霜哥哥,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我有些想不通,你宁可赌上一切也要与天命相争,缘何却要我接受你安排的‘命运’?
“你要我知足些,可我偏生贪得无厌,偏要与你厮守一生。
“但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漫漫无期的等待实在太过折磨,所以这次我不想等了。”
听到这话,宴清霜蓦地呼吸一滞,只觉那道贯穿了心口的剑伤,突然痛到难以忍受。
雪初凝的眉眼仍带着浅淡笑意,而下一瞬,却见她满头青丝急遽覆上霜雪,晶莹白芒笼于周身,猫尾骤现,在身后摇曳不止。
“阿凝……?”
趁着宴清霜惊愣的间隙,她猝然将一枚菩提子大小的灵珠,渡入他的心口,而后轻轻覆上那处血肉翻飞的剑伤。
“灵猫九命,总归要比旁人多些任性的机会。”她轻声说,“以我余下命魂,换你肉身无恙,这笔买卖,不亏。”
雪初凝的声音因痛苦而微微发颤,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身周白芒每盛一分,她的皮肤便随之苍白一分,到了最后,竟已几近透明。
菩提心骤然归位,净化之力瞬间锁住了宴清霜的手脚。
然而七情六欲一齐回涌,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想要阻止雪初凝,但肉身此刻却成了牢笼,唯有静待菩提心将体内残余的魔气尽数祛除,方能行动自如。
宴清霜张了张口,却仿佛失声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只能赤红着双目,眼睁睁看着雪初凝将命魂生生剥离,再渡入他的体内。
空荡荡的灵府被至纯灵力填补,残损不堪的脏腑也被逐一修复。
心口血色渐消,那道骇人的剑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反观雪初凝,却已经难以维持人形。
她身周的白芒渐渐黯淡,红唇如枯萎的花瓣,强撑着气力莞尔轻笑:“清霜哥哥,我不想等了,我怕等不到你……这一次,便换你等我罢。”
音落,她身上最后一道护体法障也随之破碎,炽烈的火浪瞬间将她掀飞出去,如一尾白羽,轻飘飘跌落山崖。
“阿凝——!”
宴清霜拼命冲破禁锢,疯了似的奔向崖边去抓雪初凝的手,却终是迟了一步。
恰逢此刻,身后忽然扑上来一道血淋淋的影子,死死拖住宴清霜的脚踝,似在阻止他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