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这些坚守正道的弟子自是难以置信。
多年信仰顷刻崩塌,有不少弟子率先请辞宗门。沈赤亭并不阻拦,但在他们下山之后,与之相熟的弟子,却再也未能收到他们的任何音讯。
一时间,玄穹山上人心惶惶,再无弟子敢提离宗之事。
而这期间,狾毒再次失控,扰得凡世和各方仙门苦不堪言。
中毒者不计其数,七窍连枝草不易寻求,偏偏又是解毒的关键。即便言三公子抢占先机,护下绝大多数的仙草,也难解世间狾毒之祸。
玉叶和无定配合上善堂弟子,去往凡世各处分发解药。
到如今,若伏山上的万年菩提树,几乎被薅秃了大半。
宴清霜先前许诺的一月之期,转瞬便临近尾声。
他的灵力因禁术反噬而日渐消散,反倒是雪初凝借着与他双修,竟当真修为见长。若非天时未至,便是即刻渡劫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灵猫生来敏感,哪怕宴清霜再如何细心遮掩,也终究被她察觉了异样。
原来禁术的反噬不止会灵力尽失,于肉身而言也是一种难以忽视的折磨。
雪初凝得知了此事,并未因宴清霜的隐瞒而动怒。
她只是心中闷得隐隐作痛,面上却仍带着笑意,而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轻轻蹭着他的心口,如同哄小孩子一般,一遍一遍地哄着他:“清霜哥哥不怕,阿凝抱抱就不疼啦。”
好在寮房之后的凉亭,是一处绝佳的休养之地。
宴清霜每隔几日,便要去往亭下入定调息,临到后来,则不得不每日都去。
雪初凝便会趁着他调息之时,独自来到前山坐在佛堂前,望着菩提树光秃秃的垂蔓发呆。
只每每入夜之后,她又会怀疑起宴清霜是否在哄骗她,借着反噬之事博得她的同情,到了床笫间却愈发变本加厉。
雪初凝只觉好笑又好气,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
虽说二人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留在空荡荡的菩提寺,但有彼此相伴,倒也不觉乏味。
相比于外界风起云涌,寺中宁静更显得弥足珍贵。
而在第二十七日,无定带回的一则消息,仍是打破了这份宁静——
凡世狾毒之祸,因着玉叶的解药,暂时有所好转。
但沈赤亭秘密培养的死士,也渐渐形成规模。
许是他的天命所剩无多,为求飞升,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以至于将叛逃的太玄弟子,生生炼成了毒人。
玄穹山的资源早已耗竭,沈赤亭以母蛊操纵这批死士,强行掠夺仙山福地,以供他攫取灵气。
道宗首当其冲。
只因宗主忘嵘道长,于前次浮玉宫一战中,率先质疑沈赤亭的动机,便遭其记恨。
如今反被污蔑,说道宗与妖族早已暗通款曲,而忘嵘也被指认成杀害沈南薰的帮凶。
沈赤亭先是派出大批死士围攻道宗,待到消耗了他们的修为,才打着正道魁首的旗号赶去支援,以此来蒙哄其余不知真相的仙门,令其感佩他的实力,又不得不仰仗太玄宗的庇护,在乱世中求生。
道宗问剑峰,现下已一片狼藉。
元婴以上的弟子染上狾毒,纷纷互相残杀,低阶弟子无一存活,至于宗门长老,亦是非死即伤。
而那些战死的弟子,残存的元神尽数被邪法夺走,正与当年琉璃净世的遭遇一模一样。
忘嵘道长战至力竭,不忍看弟子惨死,本想以身祭道,所幸被及时赶去的言君同拦下。
……
无定难得正经起来,敛眉道:“问道峰现下已被太玄宗霸占,三公子将忘嵘道长和余下弟子带回上善堂安置。”
“只是,不过短短三日,八大仙门之中,道宗覆灭,妖族两宫皆已封山。好在禅宗那地界,姓沈的根本看不上。至于墨宗——”
无定冷笑一声:“那言知明就是个墙头草,见势不对,立马又向沈赤亭示好。幸而还有言三公子从旁斡旋,言家多半只是表面倒戈,应该不会帮着姓沈的作恶,倒也不必在意。”
“至于那些小门小派,就更别提了,谁都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道宗,哪还有心思反抗。”
雪初凝问:“合欢宗呢?”
“合欢宗啊,听闻他们那位潜梦长老,曾是沈赤亭的老相好。前些时日潜梦去了一趟太玄宗,多半便是请他放过合欢宗,想来还是有些用处。”
无定嗤笑道:“据说姓沈的为了她,一脚将琴裳踹下了玄穹山。”
雪初凝浅笑了一下,并未应声,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她料到潜梦此次,多半是与沈赤亭坦白了司予的身世。当年偷梁换柱的确是琴裳所为,但这因果却是沈赤亭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