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退下!”雪意忍着喉间血气,敛眉低叱。
方才两渡劫交手使得灵气剧烈震荡,即便是沈赤亭,也仍被这一己之力震数丈。
他在虚空中稳住身形,眉间戾气深重,眸中带着讽意朝高台之上的母女扫去,复又踱步而来,“雪意,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夫面前,岂容尔等放肆!”
音落,他抬手蓦地一握,雪初凝便觉一股凌然之力缚在身周,猛然将她拉扯向前,五脏六腑都好似挤在了一处。
她唇角立时溢出血迹,拼尽全力挥出怖魔剑,可那无形气机却像是铁壁铜墙缠缚着她,任凭剑气如何挥砍,也丝毫未能阻其半分。
雪意心中一紧,强撑着伤势起身。
而此时,耳畔掠过惊风之声,一把折扇自后方飞速旋来,直击向前,将雪初凝身周的束缚尽数击碎。
雪初凝得了自由,身形仍止不住踉跄向后跌去。
琅寒瞬时出现在她身旁,收回折扇,抬手轻轻托了她一把,温声道:“这可是渡劫圆满境的前辈,你哪里会是对手?莫要逞强,快去照看你阿娘的伤势,此处有为师足矣。”
雪初凝瞧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暗自腹诽道:你若早些出来,阿娘也不会受伤,我又何须如此?
但这念头也不过转瞬之事,实则她得了话便立刻退回到母亲身边。
好在母亲并无大碍,只是牵动了肺腑的旧伤,稍作调息即可。
沈赤亭见到琅寒,眸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冷声道:“以阁下的身份,不该出现在此。若是被人传出与妖族有染,损了合欢宗的名声,顾絮舟泉下有知,怕也不得安眠。”
琅寒轻笑:“顾兄如何作想,便不劳沈宗主费心了。今日无关宗门立场,只你伤我师姐,又伤我徒儿,这笔账,难道不值得我出面清算么?”
“好啊,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沈赤亭祭出本命剑,猛地朝他刺去。
渡劫斗法,殃及者众。一些修为较低的妖族和修士,皆被这磅礴的灵气击撞,震得肺腑俱裂。
云雀强撑一口气,协助尚在抵挡太玄宗弟子的红鹃和几位掌事,将受伤的小妖转移至地宫深处。
雪初凝心知化神与渡劫无法相提并论,况且她破境还不足一月,修为尚未稳固,在沈赤亭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放眼四下,云岌谷遍地血雨腥风,她身为此间少主,又怎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此次事端的由头因她而起,她心下愧愤难当,却又深觉无力。
怎奈千辛万苦破了境,到头来,却仍是只能成为至亲之人的拖累。
雪意看出了她的不甘,稍作恢复便对她说道:“凝儿莫要多想,沈赤亭此次只是拿你当做借口,实则另有目的。你师父亦有伤在身,我须过去帮他。你自己定要小心行事,切莫冲动。”
说罢,不待雪初凝阻拦,她便身形一动,重新加入战局之中。
而此时已有太玄弟子攻上宫墙,雪初凝只得暂压下心头忧虑,提剑与浮玉宫弟子一同抵挡。
*
浮玉宫前,法光不断猛烈轰击,兵刃相接发出刺耳尖厉的鸣音。
燃着赤焰的火球将草木灼出大片焦黑,一时间狼烟四起,搅得云岌谷内灵气激荡,浓云四垂。
灵力余波所过之处,参天古木连根拔起,草叶花瓣零落成泥,光裸的枝杈也满是断痕。
松鼠拖着火灼的尾巴拼命逃窜,沿途带出一溜杂乱火星。鸟雀惊飞,在空中也未能幸免,冒着焦臭黑烟直坠而下。
半个时辰前还是风恬浪静的清幽山谷,不出须臾,竟已是天昏地暗,满目疮痍。
眼见战况愈发胶着,忘嵘与随行弟子低声交代了几句,便顶着护身法障,闪身出现在上空斗法的三人附近。
这场二对一的斗法,因他的出现而短暂止歇。
忘嵘手中拂尘看似随意地一扫,竟顿时凝住底下两宗弟子之间的气机,化去彼此相冲的攻势。
天地间蓦然安静下来。
雪初凝见此一幕,不免错愕几分,也确没想到对妖族颇有微词的忘嵘道长,竟会冒着被余力波及的风险出手相帮。
沈赤亭见到来人,面色一沉:“忘嵘道长,你这是何意?”
忘嵘收了拂尘,作揖道:“沈宗主见谅,可否听贫道一言。两宗之争兹事体大,现今上清界灵气渐衰,如此消耗,恐于日后不利。”
“雪少主固有嫌疑,此次也不过尊驾与雪家之间的恩怨,这些弟子实在无辜,何必令他们为此流血牺牲?况且,雪少主的怖魔剑意纵然出神入化,也断无法做到将同境界的南薰少主一击毙命。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