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并未理会,他倒也不在意,只斟酌着字句诉说来意。
而这一切也几乎与宴清霜所料无差。
沈赤亭果真认下了司予这个私生子,并借由此子身份,及死在春溪镇外的一众修士,派人前来同他讨个说法。
只是当日身死的墨宗弟子也不计其数,墨宗此次却并未露面,想来言君殊的所作所为,言知明并不赞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略微出乎宴清霜的意料——
那日死在雪初凝手下的太玄弟子,远不止千百,但徐宥方才却对她只字不提,似乎是打算将这罪过全部归咎于他的头上。
此举,或许是徐宥有意将雪初凝摘出去。也或许从一开始,太玄宗想要针对的,便只他一人而已。
不过,这也正巧合了他的意。
不牵涉旁人,尤其是那只猫儿,实是再好不过了。
宴清霜沉吟未言,候在底下的琴裳却有些按捺不住。
她身为一门之主,今次却屈居小辈之后,心中定是不忿,此刻见来人无礼,便上前冷声说道:“宴清霜,你身为仙门中人,却滥杀同道,残虐不仁。”
“我等今日便是要将你带回玄穹山,请沈宗主,替枉死的无辜弟子主持公道。劝你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莫要让我等为难。”
“同道?”宴清霜嗤笑一声,“我自知已非善类,但死于我手的,皆是大奸大恶之徒。尔等狗彘鼠虫之辈,焉敢自诩与我同道?”
琴裳一听这话,当即柳眉倒竖,恶声恶气地叱道:“宴清霜,看在琉璃净世众位先贤的份上,我等今日不欲动手,你莫要不识好歹。若再这般无礼,便休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听得琉璃净世之名,宴清霜原本淡漠的眉眼,倏然泛起无尽冷意。
“既知晓此处是何地,你们居然还敢踏足。”
他的语气仍旧从容,难辨喜怒,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眸看那气焰熏天的女子一眼。
但在女子正要踏上石阶之时,一道罡风却瞬间自他手中猛然劈去!
琴裳本能抬手作挡,退出数丈才堪堪停住,落在一众弟子之后。
前次在合欢宗落下的伤势不轻,至今尚未痊愈,虽勉强接下了那一招,却也因此牵动旧伤,喉中满是血腥气。
而方才几乎无人看到宴清霜出手,琴裳却不由暗自心惊。
那人的修为分明仍在化神之境,可这看似随意的一招,竟远非那日合欢宗前的交手可比。
如若那人用出全力,只怕琴裳此时早已被那罡风绞碎。
徐宥未能发觉其中异样,见状只回眸看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
他本就不欲与宴清霜起何冲突,正要开口找补,却被一旁的沈南薰抬手止住。
沈南薰唇角带笑,对宴清霜作了一礼,朗声说道:“宴道友切莫动怒,底下的人没有规矩,冲撞了圣贤之灵,合该吃些教训。还望道友勿怪。”
听到这话,宴清霜终于掀起眼皮,冷然睨向那名紫衣女子。
仙音门主方才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沈南薰未曾动怒,便是摆明了对琴裳的生死不甚在意。
而琴裳身为仙音门主,她若受辱,折损的乃是整个仙音门的名声。
她听出了沈大小姐的言外之意,眼中愤恨似能喷出火来。
沈南薰此举,无疑是将她与仙音门一同踩在了脚下。
但碍于此女身份,她终究只能死命忍下这口恶气,只勉力站直了身子,死死瞪向立于高处的宴清霜,一把挥开前来上前搀扶的仙音弟子。
沈南薰含笑说道:“实不相瞒,我对宴道友很是欣赏,此次也并非是要开罪于道友,而是受家父之托,前来请道友回玄穹山一叙。”
“我与家父皆信宴道友的为人,至于司予及众位弟子之事,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但此次我宗弟子的确死伤良多,此事又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即便他们是受人蛊惑,也合该给众人一个交代。”
“故此,还请道友前去玄穹山小坐,将此事解释清楚,也好澄清真相,平息众怒。”
宴清霜闻言,只觉好笑。
这位沈大小姐并非愚昧之人,但今日观之,似乎也不算聪明。
她素来眼底无人,方才那番话却难得谦礼恳挚,并不像是故作姿态。
看来沈赤亭并不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卷入其中,故而仍旧隐瞒与她。
那么沈南薰对于他和神秘人之间的谋划,多半也是一无所知了。
宴清霜暗自冷哼一声。
沈赤亭暗中做下的丑事罄竹难书,仙门正道,当真是深藏不露。
这时徐宥也开口道:“沈师妹所言不假。今次之事,实在太过蹊跷。师父也正是料到许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使宴道友对我太玄宗心生嫌隙,故而才派了我与师妹前来,聊表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