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早在三年前的太初境,魆便已然对他起了杀心。
此事旁人不知,雪意宫主却是一清二楚。
当初雪意宫主救了他一命,他已是无以为报,今日琅寒长老又替他解了围,他亦铭感不忘。
这已是他们能给予的最大恩义。
宴清霜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毁于这场无休止的阴谋里。
故而在雪初凝提及,请浮玉宫与合欢宗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他也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应下。
如今这世上,除了雪初凝,怕是再无一人会真心在意他的生死去留。
宴清霜恍惚意识到这一点,一时竟有些唏嘘。
当年琉璃净世出事后,他曾痛苦沉沦,自责悔恨。
痛到最后,他的心仿佛被凿了一个窟窿,只余无尽仇恨,和日复一日的麻木不仁。
这只猫儿已是他现下唯一的牵挂,她纯粹的爱,填补了他心里的空洞,也无时无刻不在磨损着他那血淋淋的伤口。
宴清霜很怕失去这最后的温情,却又不得不亲手将她推离自己。
他对这份温情万分珍视。
但,比之将她留在身边,保她无恙,显然更为重要。
琉璃净世已然回不去了,他心里的伤口也时时渗着血,再无法愈合。
纵然雪初凝最终如他所愿,弃他而去,也无非是掏空他心里的念想,黏连着血肉一道撕开罢了。
新伤添旧伤,在旁人看来或许鲜血淋漓。
但对于一个麻木不仁的人而言,早已经不算什么了。
如此也好。
毕竟用不了太久,这些爱恨和伤痛,都会随他一同湮灭。
只盼到了那时,他一生挚爱的姑娘能够放下执念,无忧亦无怖。
殿外的二人各怀心事,回过神时,恰听得里面再次传来离绯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退隐已久,宗内事务悉数仰仗诸位操持,此次,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但今日我毕竟出了手,这件事,也的确须同诸位说个清楚。不过……”
离绯话音一顿,掀起眼皮看向坐在右首的凌芷和风晚,“二位也不必急于此时,待人过来了,当面商议,岂不是更好?”
即使是这样严肃的场合,离绯的声音仍是难掩醉意。
或许是久居高位油然而来的威重之势,也或许她迷离的醉眼亦带了不可忽视的凌厉。她这番话不轻不重地落在那二位长老耳中,直教她们心下惶惶。
凌芷与风晚闻言,赶忙垂首应是。
离绯便含笑仰首饮了一口酒,而后提高了声音:“别在外边站着了,还不快进来。”
殿外,雪初凝定了心神,屈起指尖勾了勾宴清霜的手心。
那人方才似乎也在愣神,可此刻已看不出半点异样,感知到她的小动作,也只淡淡垂眸,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与她一同步入殿内。
在场除琅寒之外的四位长老,听到离绯最末的这句话,皆有些错愕。
他们如今已是化神圆满境,无论修为资质还是身份地位,也不过仅次于那十二位渡劫期的前辈。
以他们的敏锐程度,方才竟丝毫不曾察觉那两个小辈已到了殿外。
这样的事情,倒还是头一遭遇上,心下难免生出几分疑虑。
直到雪初凝与宴清霜,一前一后出现在大殿之上,四位长老才终于觉出此中异常。
原来这并非是他们变得迟钝,而是那位白衣青年,不知用了法子,竟将自身气场与这秘境浓郁的灵气融为了一体。
这气场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就好比鱼入大海,除非主动浮于水面,否则,定叫人难以寻其踪迹。
雪初凝与他离得极近,恰好也被这气场笼罩。
也难怪那四人方才对此毫无所觉。
众人恍然之余,又不由有些惊讶。
这位琉璃净世最年轻的宗主,三年前隐世时,也不过刚刚步入化神之境,短短三年的时间,竟已接连突破两次,直入圆满大成。
修为之深厚,甚至比他们这些早已化神的前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在令人瞠目。
雪初凝二人向掌门及众位长老施了一礼,离绯冲他们扬了扬手中酒壶,含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小阿凝应已见惯了,宴公子此番是客,二位不必拘束,随意坐罢。”
宴清霜却站在原地并未动身,只淡声说道:“多谢离掌门好意,但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不敢以客自居。”
他虽说着谦辞,却也不卑不亢挺直着腰板,既全了礼数,又不失仙门世家从容风度。
雪初凝禁不住侧目看他一眼,随即顺着他的话说道:“此事我也有错,若不是我使性子故意让他来此,今日也断不会引来仙音门那等祸害。”
她说着,抬眼不动声色扫视着殿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