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流霞镇的那次,他的行踪一向隐秘,仅凭仙音门的本事,怎会察觉得如此之快?
雪初凝沉思片刻,直觉此事有异。
虽说仙音一门并无渡劫修士,构不成任何威胁,但她们身后,毕竟还有太玄宗做靠山。
虎患可避,伥鬼难防。
门主琴裳此时现身,又是针对宴清霜而来,实难令人不多起疑。
既然宴清霜已决意只身离去,他的事情,雪初凝此后自是无力多管。
但眼下这里乃是合欢宗地界,如若仙音门胆敢在此闹事,且不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都休想得逞。
雪初凝心里盘算着,忽而抬眸,对那前来禀告的侍从粲然一笑,“此事我已知晓,辛苦你跑这一趟,回去之后还请代我向师父道声谢。”
那侍从却仍半跪在她的面前,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垂首重复道:“主人有命,请二位莫要在人前现身。”
雪初凝闻此,只觉无奈,心里不禁对师父翻了个白眼。
这侍从自然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
但雪初凝还算了解琅寒,他若当真铁了心不让她出面应对,断不会将事情交代得如此清楚。
琅寒早就知晓她与言君殊不对付,此次特意强调来者乃是言君殊的亲信,只怕是碍于他那大长老的身份,不便明说。
仙音门暂且不提,雪初凝与墨宗的嫌隙,实则只是小辈之间的恩怨。
假若来的是言老宗主倒也罢了,偏偏那人是个不入流的喽啰,琅寒若是此时出面,岂不是屈高就下,反让他们逞了小人之威?
如此,也只好由着她先去探上一探。
若是就此能令仙音门罢手倒是最好,若是不能,除非琴裳借着背后之人有恃无恐,否则多半也不敢在合欢宗前造次。
思及此处,雪初凝深知与这侍从多说无益,索性抬手一挥,将其变回原形。
只见那侍从倏然间化作一片玉带草叶,由半空悠悠飘落,触及地面后,一瞬消散,回到了原本所在之处。
雪初凝拍拍手,回身招呼宴清霜,“走吧,咱们去看看。”
宴清霜却半垂着眸子,迟疑道:“不如,你还是听从琅寒长老之言,留在这里。”
“你觉着,我该听他的话?”雪初凝乜斜着眼看他。
他点了下头。
“那就更要快些过去啦,好戏不等人,去晚可就看不着了!”
说罢,她不顾宴清霜的错愕,抓住他的手便跑。
待他们离开后,竹林之外的石子路上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随后是一阵佩环叮琮,一位红衣公子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他手里握着一枚流光溢彩的宝珠,驻足望着雪初凝二人离去的方向,良久,阴恻恻地咬牙说道:“雪初凝,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罢,他手里的宝珠光华流散,瞬间笼住他的身形。
竹林周遭重归宁静。
*
雪初凝与宴清霜赶到之时,合欢宗山门前已然乱作一团。
她二人此时站在宴清霜来时的那条隐秘山道上,打眼一瞧,只见一水的山岚色轻纱罗裙,将门前宽绰的汉白玉石阶遮得严严实实。
若非其中掺杂了几个身着墨衣的男子,甫一出现在这青翠山林间,倒也不失为一道明丽之景。
只雪初凝现下实在无心观景。
为首的是位锦衣华服的女子,山岚之色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其人肤白赛雪。
毕竟是以灵气为食的修士,姿容自然更比常人出众,称得上一句绝世佳人。
但观其举止,却也与乡野村妇并无不同。
那女子此时正站在仙音弟子之前,叉着腰同看守山门的合欢宗弟子理论。
“想当初,浮玉宫的那个小妖精打伤了言大公子,害得言大公子再不能下地,墨宗颜面也随之受损。是你们合欢宗一再包庇,才让她至今逍遥法外!”
“如今杀害我门下弟子的凶手就藏在此处!你们一再推拒,莫不是早已包藏祸心,打算与整个仙门为敌?!”
把守山门的一名弟子反驳道:“你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那女子冷哼一声,伸长了脖子破口大骂:“是与不是,把那小妖精与宴清霜叫出来,一问便知!你们故意将我等晾在此处,只怕是心虚了!”
“琅寒何在!你合欢宗如此行事,便是连待客之道都不顾了么!?”
合欢宗弟子似是得了长老之令,纵使已被那女子气得七窍生烟,此刻也依旧一步不退。
几个弟子索性再不看她,任凭她的叫骂之声左耳进右耳出,再不答一字。
雪初凝听得那女子的一番恶言,不由愣住,片刻后又颇有些错愕。
“虽然我的确是个妖精,但我怎么觉着……她好像在骂我?”她转头问身旁的宴清霜,“她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