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没叫那人看出端倪,也不过是在勉力支撑罢了。
而后又抱着她,从冰室中间破损的法阵行至冰墙附近,短短几步,几乎耗去了柳息所有力气。
这倒不是雪初凝的问题,如她这般窈窕的女子,但凡是个健壮些的,也足够轻而易举地将她托起。
只他现下是个货真价实的柔弱书生,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算冤枉。
幸好他方才那番拿腔作势,竟当真将魆唬住了。
如若那人是个多疑的,哪怕稍作试探,也该知晓现下的柳息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柳息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道:仅凭这点儿胆识,居然也敢妄议大计,上清界可真是无人了呀……
他这般想着,又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一只小巧的锦囊。
那锦囊装着几枚丹药,柳息取出一枚,仔细瞧了瞧,确认这丹药没被弄脏,才终于弯了弯唇角。
这丹药原是他闲来无事炼来玩的,并没有具体的功效,故而连名字也未取。
此次前来凡世,他也只是顺手带上了一些,本以为不会派上用场,却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地压下了这丫头的寒毒。
细思之下,才忽然意识到其中玄妙。
此丹之中含有一味药材,名为冰蚕子。
这冰蚕子含有剧毒,本身也属极寒之物,可在遇到雪初凝体内的寒毒之时,却能以毒攻毒,彼此消磨,直至毒素消融殆尽。
倒不失为一个解毒的法子。
他方才接过雪初凝时,也正是这猫儿恰巧感应到了冰蚕子的气息,故而体内的寒毒才会有所缓和。
柳息将那丹药仔细喂给雪初凝,而后喟叹一声:“阿凝姑娘,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边却陡然刮起一阵寒风,本就阴寒的冰窟好似顿时又冷了几分。
寒风似刀,柳息下意识阖眼躲避,再睁眼时,怀里已不见了雪初凝的身影。
他茫然抬眸,便瞧见宴清霜一脸冷肃,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冷声道:“你方才给她吃了什么?”
柳息倒也未作隐瞒,随手将那盛着丹药的锦囊抛了过去,含笑道:“她体内所中寒毒已深,此药暂可压制,但若想要根除,还需你自己想办法。”
说罢,他抬手捶了捶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腿,扶着冰墙才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宴清霜一手揽着雪初凝,一手接过那锦囊,放至鼻下略微一嗅,便知这丹药所用的材料。
的确有压制寒毒的效用。
怀中的猫儿昏迷不醒,身子也仍是冰凉,宴清霜来不及与旁人多做计较,立刻将她带出了冰风涧。
柳息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便再瞧不见那二人的身形。
他勉力站直了身子,有些无奈地摇头道:“真是没礼貌,至少也道声谢啊。”
“谢谢啊。”
闻声,柳息蓦地抬眼,正对上无定那颗锃光瓦亮的秃瓢儿,不由怔然道:“……您又是哪位?”
“我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值一提。倒是你,”无定扯起唇角笑了笑,“区区凡人,进到这冰窟深处居然也毫发无损,还恰巧知晓压制寒毒的法子,实在是……不可思议。”
柳息也笑道:“惭愧,小生只是运气好罢了。”
无定含笑盯着他,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审视意味。
良久,他收回目光,瞥了一眼中间已被损毁的法阵,“看在你帮了雪姑娘的份儿上,我这次便当作信了你的话。”
柳息:“好说。”
*
离了冰风涧后,雪初凝不出片刻便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尚未睁眼,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萦绕身周的清冽松香太过熟悉,无需确认便知那人是谁。
纯净的灵力缓缓游走周身,她的手脚也不再僵硬如寒冰,渐渐有了知觉。
但她仍觉不够,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越陷越深。
她体内的寒毒已许久不曾发作,久到让她险些忘了这回事。
为了摸清那神秘人的身份,她这次实在太过冒险。
如若魆当时对她下了狠手,只怕她这条小命便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惜自己孤注一掷,竟也只瞧见了魆的半只左眼。
仅凭这点线索,只怕短时内难以对上那人的真容。
现下已远离了冰风涧,周围暖风和煦,虫鸟啁啾,她隐隐感知到洒在身上的暖阳。
还有那人手掌的温度。
她想,这次死里逃生,定然是宴清霜及时赶到救了自己。
她知道他就在附近,之所以面对魆的时候那般大胆,正是存了赌的心思。
宴清霜不会见死不救,故而她有恃无恐。
雪初凝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唇角,悄悄睁开一只眸子偷瞄那人一眼,见他似乎仍未发觉,便轻轻抓住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