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的气味可以勉强遮住你这身人气,我替你拦住这群疯子,稍候自会与你会合。”
“记住,千万不要走大路。”
柳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她方才所说的那片草丛,距此足有三丈远,以他现在的凡人之身摔过去,就算侥幸不死,也难保不会伤了骨头。
虽说这点距离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若自己当真使了法子顺利落地,以这猫儿的敏锐程度,必然会有所察觉。
难不成她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故意以此试探?
雪初凝却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一把拎起他的后领,甩手便朝那草丛丢了过去。
柳息心里一惊,有模有样地在空中扑腾了几下。
即将落地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决断。
他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垂下的衣摆堪堪擦过水洼里疯长的高耸着的水葱。
紧邻水葱而生的是一片广袤的蒲苇,银白的花序泛着光,碧绿的叶片窄而硬,韧如软剑,稍有不慎便会划伤肌肤,刺破手指。
柳息心里叹了一声,干脆眼一闭,任由身体坠落下去。
谁知,当他落在蒲苇丛里时,忽而感觉身体一轻,好似被无形之手托了一下,竟是毫发无损。
柳息眼神一顿,慌里慌张踩着柔韧的蒲苇爬起来,心中却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雪初凝站在方才的枝杈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他起身看过来时,终于收起眸中的审视之意。
好个书呆子,倒是沉得住气。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把嘴闭上,往北跑。”她道,“快去!”
说罢,雪初凝手指微张,立时有几缕灵力自指尖而出,如游丝般缠上欲要朝柳息追去的几个狾人。
游丝坚韧无比,那些狾人如何也挣脱不开,口中发出的嘶叫声仿若万千只虫子在石面上爬动,直教人头皮发麻。
柳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听到雪初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狾人被拦在离他不足一丈的地方,他赶忙严严实实地捂着嘴,依言踩着地上的蒲苇,竭力朝北方跑去。
待他走后,雪初凝淡然收回视线。
下面的这群狾人不知饥饱,甫一见着食物便疯了似的争抢开去,眼见着柳息这个大活人逐渐从眼前消失,他们复又把目光落在树上的女子身上。
假使雪初凝不知他们只是中了狾毒的凡人,现下兴许已将他们尽数绞杀。
可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并且他们的本体又尚未死亡,杀了他们,几乎与杀人无异。
宴清霜决不允她如此行事,她自己其实也并不能下得去手。
偏偏这些狾人痛感全失,神智全无,一心只知道追捕猎物,即使断了手脚也不会停下。
打不得,更伤不得,这便有些难办。
为今之计,只有将他们困在此处,留待浮玉宫派人处理。
可经过方才柳息那番喊叫,狾人们此刻沸腾起来,呼朋引伴一般,又招来不少游荡于附近的同类。
雪初凝轻盈立于榕树枝稍,底下围聚的狾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紧紧相贴,有如撼树之蚍蜉,力虽微小,却胜在无穷无尽。
方圆一里内,已几无落脚之处!
栖于水边的红头鹭鸶纷纷展翅,尚且可以飞到高空躲过一劫。
至于附近的其他生灵,多数已被他们拆吃入腹。
雪初凝暗暗心惊,也不知这山野间究竟还藏着多少狾人。
好似受到号召一般,突如其来出现在这里。
她先前曾听医女玉叶说过,危害东黎镇百姓的狾毒,像极了人为投放。
难不成,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将他们驱赶至此?
这群疯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对付浮玉宫么?
好在她已将此间之事告知母亲,仅凭这些不成气候的毒人,对浮玉宫应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雪初凝眼神一冷,口中默念咒语,抬手释出灵力,织成一道天罗地网,将这不断涌来的狾人悉数困在其中。
设下如此庞大的一张巨网,须得消耗不少灵力。
雪初凝今日一路赶至云岌谷,几乎已尽力竭,若非有母亲渡来的灵力维系,只怕连拦下这群狾人的力气也挤不出了。
巨网终于收尾,她身形踉跄了一下,额上已浮出一层细汗,不得不扶着树干稍作喘息。
待到缓了些许力气,她从枝梢上轻盈一跃,又匆匆沿着柳息逃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地面皆是狾人,断然是走不得了。
雪初凝灵巧地在枝杈间穿梭,不多时便瞧见了柳息的身影。
那片蒲苇丛并没有延伸多远,但此间水草丰茂,不乏可作掩护的草丛。
只不知那柳息是被吓昏了头,还是故意如此,到底是没有听从雪初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