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通关过所有了,远方的宏景却不闪亮了。
那里能有多少令人惊叹的风景呢,无非是让伤口舒坦一些,长命一些罢了,可如果没有她,便有些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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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等了许久,他没有能够辨认时间的参照物,原先找她时,还能听到血液嗡嗡流过耳朵的声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他以为听到了自己又活过来了,耳廓处又传来血液流过的声音。
再一听,极远的天边传来轰轰嗡嗡的啸声,只因离得远了,仿若幻境。
未过多久,啸声越趋越近,更有大风,汹涌吹来,冲破冻夜,一阵接一阵。
几乎是同时,有水浪贴地涌来,不断逼近,如涨潮一般,愈滚愈多。
吉凶不明,他先捡起地上的凤斑螺,且看且退。
晃动中,数个人面螽从凤斑螺中掉出,落了地便齐刷刷往远处逃,没有一个惦记着攻击沈无淹。
他一边讶异人面螽从凤斑螺中坠出,一面猛然意识到,李及双可能在凤斑螺里!
这是比陷入流沙更荒谬的可能,但眼前的场景容不得他质疑。
于是他将手心接在壳口晃动起来,无数人面螽落到掌上,再被甩开,晃到无物可甩了,仍是不见李及双。
放到耳畔去听,这只海螺没有一点声响,传闻中的海潮声渺无声息。
最后,他只能对着壳口试探地问:“公主,你在里面么?”
话音未落,巨浪从天而降,如天空豁了口,倾天落雨,吞没了他,连同他未说完的话。
这可能是他做过最傻的一件事,但李及双听到了。
他的声音传进来时含混不清,像是水泡咕咚从水底漫出,未抵达水面便中道炸开,又像是有风卷来,裹挟着他的声调飞远了。
“我在这儿!”她大声应,又贴着耳去听,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在腔室里一层一层回荡着,弱下去。
她又握紧拳头用力地敲着,期待他能听到。
“咚咚”声在狭小的腔室里来回撞荡,指掌在撞击和挤压中疼得发麻。反复捶打之下,腔室纹丝不动,她本就不多的力气却耗尽了。
她端坐着,不得不接受无法出逃的现实。
呼吸缓缓平静下来,气流不再躁动,没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思绪,没有要淹没人的思念。
真有意思,她心想,呆了这么久竟也不觉得仄逼到难以呼吸,好像她不存在似的,能以不合理的身躯钻入细小的腔室里,能在一方天地里无穷无尽地呼吸着。
她不由得想到了《华严经》中所说的“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fa仑”,不就是现下以小摄大,大小无碍最贴切的写照?
既如此,便无内外,亦无大小,无概念无名言,无所住便可生其心了。
眼前是束身的障碍,却也是一片虚空,智识既然双运,障碍便也是无碍。
她胸腔里的心跳扑通地跳动着,是生机,是任运,然后是腔室几乎微不可察的脉动,二者共振之时,腔室便现出千万道细小的缝,仿若无明之罩不惹尘了。
微若埃尘的颗粒浮动起来,她伸手去接,飘飘洒洒的颗粒触到手时引发了锥骨铭心的刺痛。
但她没有缩手,因为不多时,刺痛变成了爱抚,继而归于虚无。
转眼之间,困身的腔室散成莹莹的白点,像是雪粒子里携着一盏灯,盈盈洒洒落了一个世界。
粉齑飘远,腔室之外不知还有多少层,每一层次第相续着,缓缓碎散开,看上去是烟花无声无息、温温柔柔地炸开了,就在近前,落到心间。
她总感觉那些碎粒里藏着精魂,相触之处有喜怒与哀乐、痛苦和欢愉传来,如同血连肉、骨连心。
最后,所有的腔室纷纷碎裂,千万颗碎粒拥抱在一起,光点撞进光点里,凝成一个又圆又小的光球,发出耀眼刺目的璀璨和炙热。
光球悬停在面前,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却见光球落下,直直穿过掌心后了无踪迹,只有疼痛,犹如利刃穿心。
壳体裂成两瓣,涌入的却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水,她甚至没有入水的下坠感,便毫无预警地被水合围住了。
几乎是同时,有个东西狠狠地咬住了手腕,带着呛了水、睁不开眼的她直往上游,瞬间拖出水面。
水面上是无穷无尽的空气,可容她一呼一吸,地老天荒都不断绝。
但鼻腔呛了水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和近乎令人晕厥的疼痛,让她差点连最后一口气都喘不出来。
咬住手腕救了自己的是凤斑螺,虽然泡在水里,但她还能看见咬合处有细细密密的血珠渗出来。
还有那只接住光球的手掌,掌心竟然空出了一个圆形的洞,可除了落时的剧痛,现在几乎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