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双倒是有这个心思,也丝毫不怕,只是找不到办法,“什么怪病?”
“谁知道,汪汪叫的,快死了吧。”李吉没心没肺地答,两只眼珠子都快把录簿看出花来了。
“汪汪叫?什么汪汪叫?”
“岳庸啊!说是没日没夜地嚎。”李吉开始焦躁起来,“你问的我可都说了,到你了哈。你之前押的魁星全都中了,这次也带着哥哥赚一把吧!”
所有人都说岳庸生病了,没人说他失心疯。会汪汪叫的怪病实在是闻所未闻,于是她又问:“你确定他说的不是‘救我’吗?”
李吉这才从录簿上移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汪汪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像‘救我’吗?”
“我说你不会这次又不下注,然后跑到校场里发疯说什么‘打死人的比赛我绝对不会赌的’,然后跟那武将决斗吧?”他说着说着竟然还露出一丝期待来,仿佛那才是校试中最精彩的一出。
当年她是看不惯校试上将士兵当成牲畜一般,令其相互残杀,好在闹了那一出后,校试规则也改成了点到为止,所以旁人要说她发疯,她也毫不在意。
指着录簿上的三个字,她说:“我选他。”
“沈无淹?”李吉左右看了看,“这名字怎地那么怪,为何选他?”
李及双看着沈无淹名字后的行伍编制,答了一句:“他是岳庸的旧部下。”
说罢便朝女嫔看台走去,只留下李吉在后面大喊——“你就没有个正经理由吗?”
正经理由是没有的,就好像人们以为这世界自有一套规则,好人应有好报,但实际则不然,最凄惨的有时可能是那些最老实的好人。
看台左右男女分座,右边皆是内外命妇,其中就有她那几位虎视眈眈的皇姐们。
她们自己内部不见得心有多齐,但联合起来对付李及双时倒是抱得很紧。
只因父皇爱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戏码,她才有机会跟她们在这种不甚重大的场合同台而坐。
她以前做小伏低的时候,也没能让对方念一点手足之情,后来索性不装软弱了,反而收了一箩筐的忌惮。
旁侧的四公主李俏莲就梗着脖子滑溜溜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开口:“大姐说你昨天保证了不会犯事。”
李及双微微侧身,故意用那汪着湖水的眼扫了扫李俏莲,“那是自然,四姐。”
前排的监察御史的二女儿蒋梅,听了这声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李及双。
二人目光撞在一起,藁城郡主很快缩回了脖子。
又是一个好奇她嗓音的,这几年来她过得怎样,从这把被毒伤了的嗓音就能窥得一二。
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注定要在暗里吃亏,就拿被下毒这事,她就还没找到反击的办法。
李俏莲抬起一侧肩膀靠向李及双,颇为得意地问:“听说你误以为岳庸向父皇求娶你?”
“姐姐告诉你吧。”李俏莲更近一些,阴阳怪气的声调里都是做作的得意,“父皇有意将你许配给他,但岳庸拒绝了。虽然他出身低下,又是罪臣之孙,但怎么也轮不到他拒绝吧?”
校场四围旌旗猎猎,李及双只是将手收进了暗花缭绫莲蓬衣底下,笑了笑,“四姐说起这些是非长短来,宫中想必无人能敌。”
李俏莲咬了咬牙,两眼斜斜地一剜:“臭丫头,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只是怕脏了手。”
李俏莲当然敢打她,只是不一定讨得到便宜而已。
因为互殴这种事,就是谁不要命谁赢,对她来说,这条命从来都不那么珍贵。
负责分发筹码的律事录官捡到了空子,踱着小碎步,将西番莲叶呈盘端了上来。
李俏莲看了一眼盘中珠圆玉清的和田珠,眉飞色舞地朝律事录斥道:“你们怎么当差的?一群酒囊饭袋。还敢给十六公主筹码?她四年前可是说这筹码都沾了人血的。”
律事录左右为难,只有连连鞠躬赔罪。
李及双收了筹码,“无妨,再浓的血,四年的雨都冲散了。”
她盈着笑,如同刀枪不入的笑面佛,但那年糕滚过砂石路般的嗓音与媚妩连卷的容貌极不相称。
律事录连忙称是,得了大赦一般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李俏莲冷哼一声,开始垂眉长叹:“说到血,听说岳庸每天不停地吐血,啧啧,也不知道到底造了什么孽。”
李及双的耳朵早就如同铜墙铁扇,再毒的话都扎不到心,还巴不得她多透露岳庸的近况,只因为那个不靠谱的李吉,说了一堆跟没说一样。
但李俏莲没有再说话了,因为远侧钹声忽然响起。
接着三十三槌起,罐鼓止,角音动。
一叠奏完,南北两个出口处走出两个将士,皆是铁制甲胄齐备和遮住全脸的铆接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