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沈先老实坦白。
别说花灯,就连寻常灯笼恐怕沈先也只用过,从未亲手做过。
——“月旻讨厌一切与光相关的事物,却唯独喜欢花灯。”点燃唯一的蜡烛,对上沈先不明所以的眼神,苍泠笑了笑,“若是能搏得他的欢心,月丞相面前应该会容易一些。”
那会,沈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半晌后,问他:“你喜欢花灯吗?”
——“不喜欢。”移开视线,苍泠望向墙上悬着的乌剑,“小时候,师父老把他扎的花灯硬塞给我,曾经还逼我提着那丑得要命的兔子灯上大街溜达一圈才可以回去。”
所以,他不喜欢花灯。
目光落至手中,“你做的?”
圆圆的耳朵,红纸贴了眼睛、嘴,烛火已灭,白色的身体留下了一个焦黑的洞。
“嗯,我做的。”挠了鬓角,沈先看着地面,“我知道丑。”
“只是丑?”
沈先硬着头皮回道:“也还好吧,能看出是兔子吧?”
要笑不笑的嘴角有些抽搐。
“我怎么觉得像老鼠?”
哑然无语,沈先抬头默默地瞪着他。
“不过,”苍泠高高提起杆子,晃了晃,“也算似模似样。等我们去月府时,说不定你已经能扎出比这更像样的花灯了。到时,我再教你如何与他……”
沈先突然皱起眉头:“我扎花灯不是为了讨好月旻。”
兔子灯一晃一晃,蓦地停住。
“这灯,是给你的。”
第50章 苍泠
灰衣长衫儒巾,崭新的布鞋里加了层厚软的鞋垫。
“一会见了人你只管跟着行礼,其他不用理睬。”
闻声抬眼,看向闭目养神的沈先。自出了府门上了马车,蹙眉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苍泠扬了扬眉,“是,小侯爷。”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话音方落,沈先睁开了眼。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最后停留在他脚上的黑布鞋。
“你需记得,此次是以我的书童随同我一起入月府,”话出口道的却是又一番叮嘱,“谁若要为难你,直接拒了,不用给面子。”
是不用给他沈先面子?还是月丞相面子?亦或是,月旻?
张了嘴,又缓缓闭上,苍泠侧身掀起了厚厚的棉布帘子。
冷冽的寒风顷刻间灌入,沈先不禁瑟缩了脖子,“身上的伤还为痊愈别又染了风寒。”
捏着帘子一角,苍泠头也不回,“已经好了。”风吹在脸颊令人清醒,他欣赏着疾驰的景色,被迫做这身打扮的不满也逐渐悄然散去。
之前,当沈先提出让他以随伺的书童身份入月府时,他还曾觉得多此一举。他认得月旻,即便在沈先眼里或如月丞相所言,他与月旻是有些交情在。
可是沈先坚决认为,只有表面他是忠勇侯府的人,月氏那俩父子才不敢故意为难他。——可笑的是,他们根本不会为难他——这一点,却也是无法告知沈先的。
眼眸咻然黯淡,他又有何可得意?
恍神间一只手压下他的指尖,和掀起的布帘,“好不好,我很清楚,你无需瞒我。”温热的气息擦着耳廓拂过脸颊,“我也知你与那月旻是相识,可我总觉得月铮那样的人养的儿子也不会简单。小心点总没错。”
状是随意地垂下手,“你见过月旻?”藏进宽松的衣袖,悄悄攥住掌心。
苍泠的目光有些局促,幸好背对沈先,他没有发现。
“没见过,耳闻的也少。不似月丞相,自小到大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沈先也很快端正了坐姿,虽然肩膀仍靠着他。
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
“丞相么?”沈先想了想,“陛下最信赖、亲近的人,众臣典范,国之栋梁。”
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不经意的嗤笑,苍泠垂下眼眸,未言一字。
“包藏野心,玩/弄权势,不屑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之事,但若是窥得落井下石之机……”突兀地开头又突然地停下,沈先伸出广袖之下的双手。
十指修长,手掌手背干干净净。他瞧了一会,然后笑了。
“不,即便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以丞相的才智也不会弄脏了自己的手。”
诧异地扭头,不期然,苍泠看见的是一张平静温和的脸。
“月旻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曾想,沈先会反问,“像他的父亲吗?”
定定地看着他,苍泠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貌若谪仙,如玉一般的公子。
“不,他们不像。”
沈先意外地挑眉,却在下一瞬——
“他就是个疯子。”
残忍嗜血,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他也是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