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80)

视线落在其中一本,指尖点在卷曲的书角。

“这本倒是看过两回,但其中内容对我而言过杂,很多地方不求甚解。”脱口而出的话在指尖慢慢抚平书角时,倏尔顿住。

沈先忽然想起,这本书不就是苍泠送的那本?

一时间,有些恍惚。

“怎么了?继续往下说啊。”苍泠正听得仔细,抬眼看向他,“既然有很多地方不求甚解,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一番。”

神情不似玩笑,“这些书我也虽都读过,但要弄明白先人书中所言所讲,光是读个两遍远远不够。”拿起另一本,“就诸如《孙子兵法》,人人都知道三十六计,可该如何用何时用,我认为没有人能说得清。”

眉宇间一扫睡眠不足的疲态,苍泠翻开书页。

“又比如书中说,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注⑨) 。我觉得这句话更像对君王说的,而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想听到的。异位而处,偏偏将军也可用在对待自己的下属、士兵。”

不好一概论之。

注视着他,沈先想起了自己曾与父亲谈论过关于“兵者,诡道也”,关于“五间”。

“策论,考的是对当朝局势的见解,不是兵法。”话锋一转,苍泠将书递到他面前,“可是你又如何能知晓陛下和那么多大臣,是真心想听一个毛头小子在金銮殿上大放厥词?万一你恰好说出了他们不敢摆在明面上谋议的事,他们是夸你聪明好?还是抓你好?”

“言多必失。”接过他的话,沈先扯了个艰难的微笑。

他又不是去做谏臣的,也没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可以不顾生死的决心。他的身后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忠勇侯府。

会心一笑,苍泠忽又将那一摞书,一本一本在书案摆放齐整。

“言多必失,也可能只是因为不懂人心。”负手而立,他望向正对的墙上一幅字,“可是我在想,将军之所以为将军,其立信之本当作是俯仰无愧于天地。”

浩气长存。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简简单单,至于后来之事,褒贬自有春秋。

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那四个大字,他的父亲亲手所书,他从小看到大。

“沈先,你已经拥有一位世上最好的先生。”

若有所思地回头,沈先看着苍泠:“可是这远远不够。”不够让他快速成长,不够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他需要破釜沉舟的不是决心,而是后路,无处可退。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苍泠拿起《管子》——他送他的那本书。

“那么,我们从不求甚解,从头开始。”

“策论,论的是时局,是人心,也是兵法。”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⑨出自《孙子兵法始计篇》

第46章 苍泠

当今天下三分,申屠、公冶、大易。

自先帝决定迁都南方起,便是默认了往北归申屠,往东属公冶,各自盘踞一方,彼此互不侵犯。

青龙寺一百零八声在盛京上空萦绕的那一天,先帝改国号为“易”。

“说是安稳太平,实则在调养生息。才二十多年,花费的银两失去的兵马还没赚回来,不足以让他们两国在这个时候对大易动手。”

长剑直刺,被对方以剑鞘轻松撂开。浑不在意,下一息,沈先顺势回身后劈。

“既然不担心背部受敌,就只剩西南、漠北两处关隘。西南易守不易攻,漠北则刚好相反。”

脚尖点地轻身跃起,乌剑出鞘。

“别忘了现在的漠北只有一小支边军守着。若周遭小国真有心夺取,联合起来,恐不费吹灰之力。”

下刺、回撩,剑刃避开要害,贴着僵直的背脊往上,直取垂落在肩侧的一缕发丝——沈先忽然压低腰身,反手将长剑斩向后方。

不疾不徐,刚好擦过青色衣襟。

不屑地撇了一嘴,“多余。”乌黑的剑身缠上银色长剑。

回应他的是沈先粲然一笑。突然,小臂一沉短促发力,剑尖平直朝下点向露出的手腕。

“你我都能想到的,陛下和兵部的大人能想不到?”看着苍泠手中的剑柄灵活地格挡,沈先诧异地一愣,“诶,这招怎么似曾相识? ”

“啰嗦。”没好气地丢去俩字,苍泠作势要收剑,“不拆就结束。”

“拆拆拆,我不就问问,”对上微眯的眼眸,沈先又忙改口,“不问了不问了。我们说到哪了?啊对,说到你我都能想到的,陛下和兵部的那些大人们怎么会想不到?”

见苍泠虽仍皱着眉头但没有搭话的意思,沈先讪讪一笑,继续道:“我觉得,他们不是想不到,而是……”

“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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