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扑腾双翅发出的声响萦绕在耳畔。
如是审判的钟声,不断告诫着她安稳的人生早已告罄。
鲜血洒落一地,反倒教却倾清醒。
她所住的房间,在小木楼阁的二层,并不算高,游隼此时正在空中盘旋,意欲再度扑袭,但也需要准备时间。
如此训练有素的游隼兵,不似是阙国会有的。
若是铎朝军队来袭,想来不单有着飞行种士兵,骑兵同步兵恐怕也很快进城。
娘亲她住在第一层的小房间,一旦步兵、骑兵攻入,她定会比却倾更先遭殃。
一想到娘的安危问题,却倾身上的疼也仿佛好了许多。
她挣扎着爬向楼道口,赤色的血迹染遍她的房间。
“啊——”
一声惨叫划破房中早已凝滞的空气。
尹却倾才刚支撑着起身,一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只觉着脚底发软。
“娘……”
从方才起,却倾眼中便一直积蓄着的泪水猝然滴落。
身后传来木墙破裂的巨大声响,游隼健硕的长翅不单是击破窗口,近乎将她脆弱的小木屋撕裂开来。
两重夹击之下,却倾一时不曾扶稳,竟直直摔下楼梯。
第19章 为母则刚
尹却倾一步立得不稳,便跌下楼梯。
她耗尽残余的些许气力,才不至于使右臂上的伤口砸在地上。
而她左侧的身躯,则十足地摔在地面,一时不得起身。
可却倾也只是停驻了片刻。
她心中还存着娘亲的事,担忧得很。
于是未有几时,尹却倾便挣扎着起身,向楼下奔走而去。
方才的那只游隼,突破窗户,闯入房间。
是时,他已变回原型,向却倾走来。
却倾只稍稍偏过头,便察觉到身后着墨色铠甲的士兵。
这一身的甲衣,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尹却倾更不敢怠慢。
但走下楼梯几步后,她忽又停下步伐。
此时,身后的游隼士兵定会紧跟在她身后,真要去娘亲身边,岂不是前后夹击,她们二人,便更是无力抵抗了。
余给她思索的时间,并不大多。
身后的铁甲相击声,铁鞋踏足声,刻刻催命。
却倾攥着栏杆的手,缓缓颤动着。
从前数十年的光阴里,她很少怨恨自己的无能。
当初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由着娘亲一直温和劝导,她也不愿觉着真是自己的过错。
后来屡次身陷险境,她总以为是自己触了霉头,又有江端鹤的卫护和相助,再不肯成日放在心上。
自上次齐越甯的事开始,她才终于觉察。
原来她的无能,不单是会害了自身,更可能致使她身边的人遭难。
如今只恐怕,连她最爱的娘亲,也会遭难。
尹却倾不由攥紧拳头。
她只恨。
恨自己无有天资,不得使父亲满意。
恨自己全无还手之力,不可守护自身。
更恨自己此时毫无法子,并不能驱走异族外敌。
莫说是保卫她的家乡,连是自己的小木房也护不住。
不能哭,却倾,不能哭。
这时候,如若还是哭,岂不更是无能。
她圆瞪双目,尽力不教眸间存蓄的泪水落下。
尹却倾微微蹙眉,心中只忖度着。
她想起先时,臧禁知身为飞行种,乃是铎朝军部的上层,想必实力也在全军中也是上等。
既如此,那房中的游隼,定比楼下的步兵强上许多。
理清当下情状,尹却倾顿了顿,深深吸入一口气。
随后,她便飞身而下,直向着母亲的方向去了。
“娘——”
却倾步姿歪歪扭扭,向自己娘亲的方向奔去。
待到她终于寻见尹戴华时,其人正蹲坐在墙根。
尹戴华环抱着自己,不住地颤抖。
她跟前的那个士兵,已为长枪穿心,口中溢出些浓烈发黑的血。
“却倾,你可有事?”
尹戴华目光骤然聚焦在却倾身上,她匆忙从血泊中起来,向却倾走来。
“娘,快走……”
娘亲一过来,却倾便再支持不住,猝然瘫倒,依在尹戴华肩上。
尹戴华一扶上却倾,便是染了满手的血,她一见到却倾周身上的朱红,便着急忙慌道:
“却倾,你怎么了,浑身的血。”
“娘……”
却倾将下巴扣在娘亲肩上,声色有些凄然。
尾调间,竟染上些柔软的委屈。
“却倾,给娘亲看看,何处伤着,可疼了,是不是?”
尹戴华伸手抹去却倾面上的泪珠,疼惜地整饰好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娘亲,快走吧。”
却倾意识模糊,呢喃着说道。
“不怕的,我们却倾从来不必害怕的。”
尹戴华泪水零落了满面,她紧紧搂住却倾,近乎是将她深深按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