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便是因此,他法术之强大,军队中大多数人都难企及。
数年孤寒,江端鹤自然已是不愿再细细回想。
唯有通体彻骨冰凉的肌肤,仍旧余下千年寒窟修行的冰冷。
不论是人,亦或是动植物。
凡是世上的生灵,都需得是有所追求,有所凭依地活着。
他江端鹤再是道高魔重,也脱不开这一抹世俗的痴与私。
他又何故要抛却这些个呢?
见却倾还是微微颦眉,江端鹤知道她仍是不怎么舒适。
他自然是情愿护着却倾的。
江端鹤悄声爬上床,将却倾搂进他冰凉的怀抱。
尹却倾是时全身发着高热,有一处寒冷,她自然是本能地凑过去。
她身上真是有些烫了。
因着每一处伤口都发热,亦有些红肿而痒痛之感。
而那致使伤口肿热的罪魁祸首,则深深拥她入怀。
尹却倾未能瞧见此时,江端鹤眼中,多种纷杂心绪绽开,露出蕊心处的深情。
她看不见的,也本不该看见。
却倾双目紧闭,时常忍不住要伸手去抓身上肿起的伤口,但江端鹤都拦下了她。
他动作轻柔,紧握住却倾有些微微肿胀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仿佛只有这样,他内心最深处,才会真的认同。
他们都是一样的。
都能说会笑,都有搏动的心跳。
也唯有却倾不怎样清醒的时候,才不会抗拒他。
江端鹤任凭她愈发钻入自己怀中。
他不知此时,自己面容之上,是苦涩,或是欣喜。
“却倾,好点了么?”
“嗯……”
却倾只发出一声闷哼,也不知是梦中的呓语,还是对江端鹤的答复。
“却倾,你还记得我么?”
江端鹤凑近怀中娇小人儿的耳畔,语调绵软,似是直探入人魂魄间,轻拢慢捻。
“这世间有许多人,可只有一人,是你不可忘却的。”
旁的什么,随风而去,也便罢了。
*
尹却倾身体恢复过来时,江端鹤也预备好一切,将去往阙国了。
江端鹤正端着汤碗,手中青玉调羹拨弄着苦浓的灵参汤。
“我不喝了。”
却倾拧眉,猛地偏过头,口中呢哝道。
“再喝点吧,才好没多久。”
江端鹤又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和声劝道。
“金雕姐姐呢?”
却倾不愿喝汤,便岔开话题,出言问道。
江端鹤闻言,凑近却倾,凝神望向她双目。
“你是说,臧禁知么?”
尹却倾只是眼神闪躲着,口中发出几碎呢喃语。
“嗯……大概是吧?”
“哦。”
江端鹤淡淡应过一声,并没回答她的疑问。
他撇开目光,落定在角隅处。
“你要去的是桉城?”
却倾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江端鹤,眼中星光烁烁。
“嗯。”
江端鹤漫不经心应着,手上则是趁着却倾张口,舀了参汤哄她喝下。
“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么?”
却倾垂下头,由着阳光渐弱,面上也黯淡下来,纤细的手指摆弄着被褥。
“臧禁知不去,今晚我便送你去她家。”
“啊?”却倾顿时怔愣了神色。
江端鹤重又叙述。
“你的,金雕姐姐,她并不与我们同行,我会将你安置在她家中。”
“唔……”
“可我还是想大家都在一处。”
江端鹤闻说此语,手上动作一滞。
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江端鹤从来就是这般,所有伴着喜怒哀乐的心绪,都不过俯仰之间,稍纵即逝。
他也可堪称为□□,连是在却倾面前,也分分寸寸算计着。
却倾再见臧禁知时,二人仿佛都不曾意识到。
她们都已同先前两样了。
大抵是因着衣着吧。
却倾着窄袖短上衫,山桃花图样的藕粉色百褶长裙,除却身形上的娇态,束腰的裙琚更是约制她细碎的小举动,不免端出几分雅态。
臧禁知躯体上只一件紧身的墨色短上衣,不覆腰部,腹间则缠上乌纱带,维系长纱的银链系在腰后,垂下一条银珠流苏。
“金雕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还是却倾先走上前,扬起头,声色之中,皆是掩不去的愉意。
臧禁知方才一直是深深垂着头的,闻声方才微微抬眸。
她大抵是在试着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可,仿佛是不敢多看。
禁知很快便沉下颤动的双眸,似是岸上搁浅的鱼,挣扎着翻滚入水中。
“姐姐,你肚子上,是……”
“参见司阶。”
臧禁知迅疾跪下身去。
她便正正对上身前的却倾,也朝向与二人隔着几步的江端鹤。
“姐姐!”却倾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