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久违了的面孔。时光张了张嘴:“……美邓。”
“你还认识我呀。”邓柯平朝他笑起来,“你现在是横空出世的大人物了。”“……怎么会不认识呢?”
时光向他拘谨地笑了,心里很难不失落。半年前还在说着话的人,再见一面却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他记得106所有人对他的好,只是这些好现在似乎跟他没有关系,106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黄麟先退队、范筚蓝休赛、自己去了北京棋院。看着邓柯平略显犹豫的脸庞,时光突然想起,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以后,最终被留在106里的只有邓柯平一个人。
刚开始比赛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他,但当时他们谁也没跟彼此搭话。时光也说不出自己的想法,再见到昔日的舍友,他心里有的除了惆怅,便是一股淡淡的陌生。兴许邓柯平也一样。
“对不起,我只是太羡慕你了。这样说话挺酸的。”邓柯平的眉目缓缓敛起。
“嗨,也没事儿。”时光抄着衣兜,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才抬眼朝他淡淡一笑。“直说话好过装大度。”他讲。
“你真会安慰人呐。”
站在走廊的里侧,时光挠了挠手臂,把袖口稍稍卷起来。他找了个墙根靠好,一哂道:“不,其实只是因为,再看到你我心里也难过。
“不是因为小范的关系,而是我觉得,我跟你们也算有了不短的回忆,但最后还是没能无法”
融入到你们之中去。”
邓柯平望了望他。
“你是说国青队的其他人吗?”
“没有,我没有说他们。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过去就像是大家同坐了一艘船,后来船靠岸了,也就各自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来说去,大家只是一块下了一段时间的棋,他们跟我没那么熟,就像他们跟俞亮也没那么熟一样,人都比较能同情自己熟悉的人才对吧?我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了。”
邓柯平沉默了片刻,说: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无法融入我们,而是我们不适合你呢?”
他的话叫时光愣神了一阵。时光抬眉瞧了他一眼,他一笑:“你现在跟国家队的那些人不是处得很好吗?”
“嗯……是这样的吧。”
时光抬脚在墙根踢了几下。
“不说那些了。”
邓柯平摇摇头,他卸下肩上的背包,打开内袋,从里面掏出一只雪白的信封递给时光。“这几天专心比赛,比完赛再看吧。”
望着他递来的信封,时光一怔,顺嘴问:“谁写的?”
邓柯平没有接话。他转身拉好包链,说:“我这就回国去了。以后你要是……出差啊、比赛啊,或者……下个月也要准备过年了不是,你放假回来的话,再来棋院里,我们或许还可以再见见。”
“……好。”
子,瓮声瓮气地对邓柯平喊:
“美邓!邓柯平!”
邓柯平转头瞧他,眼中好像有笑。
时光憋了很久,才对他说:
“新年快乐!”
邓柯平站了一会,冲他笑笑。
“新年快乐。”
楼梯上的脚步声踢踏踢踏,邓柯平走了。
离开会场,渐次走向大堂。傍晚已经过去,酒店内外都闪着金子般的灯光。
绕过大堂中央的水池,时光在电梯间门口瞅见一道穿黑色西装的身影。看见对方朝自己转过身来,他眼尖地捕捉到对方悬在脖子里的证件,当即就掉转脚跟往外。
对方在他身后喊道:“小时老师!”
“我去……”
时光在原地一跺脚,心情复杂地转回头。
小段乐呵呵地跟上来,脖子里的证件卡上下摇晃。“你怎么突然就走哇?不上电梯了吗?”他拍了一下时光的肩膀。
“……你……你这里没镜头吧?”时光指指他背后。
“哈哈哈哈哈,瞧你说的,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非拍摄地点是不会把镜头拿出来的。”小”段眯着笑眼看他,“小时老师,你该不会是人怕出名,最近被镜头闪怕了吧?”“呃……你就当我是吧。”时光吐了口气。
小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他跟前晃了晃:“之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说是关机了。”
“那能不关吗?”时光苦笑,跟他并肩往酒店外头走。见到熟人,他不禁抱怨道:“反正找来找去都是那些话,没准打电话的还是同一个。”
“哦?”小段瞅着他,“说的都是些啥?”
“就是啥也没有啊,叫我谈谈对当今棋坛的看法啦,叫我自评一下对李赫昌九段的对局啦,或者叫我聊聊现在的感受之类的……大概就是想让我去做这些专访吧……”
“那国内棋院的消息呢?你关了机的话,北京棋院想找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