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怎么了吗?”他转头看回杨海。
“我在想他之前说的话。”杨海托着下巴,眼里意味深长,“他觉得棋手不能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他摸了摸脖子,看着陆力:“你觉得呢?”
“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呗,不过……”陆力朝他扶扶眼镜,“如果是我的话,到了比赛场上,那恐怕还是会更喜欢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吧。”
“我也是这样的。不过……”他捏起自己的下巴,“是不是做些改变比较好呢?”“这个,你问我啊?”陆力好笑地看着他。
杨海默然了一阵,缓缓地说:“方绪之前离开队里的时候,也说了类似的话。他说我们只有不停地做出改变,才不会被潮流丢下。”他的食指在桌子上敲着,一句一顿地继续道:
“变,还是不变?嗯……好难呐。”
“……指望赵冰封他们去变已经不可能了吧?”陆力想了想,接道。
“人家下了几十年了,都要退役了好吗。”杨海失笑,“你这就难为人家了。”
陆力望了望他,翻了一会酒水单,他停下手,看向对面空着的两张椅子,神情中稍有放空。
“以前方绪还没走的时候,我跟你,老王,加上他,我们四个人就经常像这样来着。”他说着,嘴角衔着轻笑。
“老王今儿要是在就好了,跟小朋友哪能喝酒,你又是一杯倒。”杨海斜眼乐着瞧他。“棋手少喝酒。”陆力瞪了他一眼。
夜已渐深,这溢满香气的店面中依然人声嘈杂。不多久有人开了电视,放到体育频道,荧幕上映出英超比赛的直播影像。
杨海平时也看球,他眯着眼睛看了几分钟,抬头呷了口酒,轻声说:
“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让人在街上边吃着夜宵边看呢?”
他的话太轻,湮灭在电视机屏幕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传到陆力的耳中。“俞亮七段。”
身旁有人在喊自己。俞亮转过头,看见在朝西客座上坐着的青年。对方朝他微笑,他蹙紧眉头,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他应该是见过的。
“你好。”他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停下收拾手边材料的动作。
小段刚离开不久,走之前人困得失语,故而整理采访资料的事就由俞亮主动包揽了,毕竟这事儿从头来捋还得算到他自己身上。原本小段跟自己约好的专访是在比赛结束后才进行的,改到今明两晚做完纯属是俞亮临时起意提的要求。他理平手边的棋谱,抬头朝酒水吧后边的墙上瞧了一眼: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很少在这么晚以后入睡,何况明天还是比赛日。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那青年看他收拾材料的动作没停,且好像没太注意到自己,脸色登时有点下垮,“乌鹭山的那个,围棋训练营,我当时跟你一起当讲师呢。”
俞亮从材料上再次抬眼,他看了青年一会,蹙眉开口:“你叫王……”
“王翀。”青年笑起来,嘴角咧到脸颊上,笑得活像一张小丑面具,“赵天元是我的老师啊。”“啊……嗯。”
俞亮的眼睛掀了掀,还是觉得记忆很模糊。赵冰封他倒是熟悉些,王翀……他回忆了一下两年多以前在乌鹭山的经历,当时营中他还有清晰印象的人,除了时光,就只剩下了跟时光有交情、后来又被方绪签进队里的沈一朗。至于其他人,他最多只能对脸稍微有些印象。
他只顾做自己的事情,王翀盯着他,心里满是憎恶。但他还是笑着说:
“你刚刚是在跟《天下围棋》的人做专访吗?”
“是啊。”俞亮抽出一张棋谱读了一会,注意力暂时被上头一道手筋给吸引了。王翀当然不”
知道他的心思,顺藤摸瓜地往下问:
“他们也说要跟赵老师做专访呢,我今天是刚来,还不知道他们要安排在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找赵天元比较好呢?总不能打扰到老师呀。”
俞亮拔了一只笔帽,抬手在那张棋谱上划动起来,头也不抬地接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干脆,对自己也无视得很彻底,王翀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眼神不善地朝俞亮专注的侧脸瞧了良久,心里满是鄙夷。
狂什么。他愤愤不平地想,不过是个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围棋二世祖罢了。假如出生在那样家庭的人是自己,他恐怕能比俞亮厉害千倍百倍。
“听说……方绪九段缺席了这次的三星杯比赛呢。”他伸手转着桌上的水杯,那杯子壁上有几个字迹,他磨了几把,把写着“王翀二段”几个字的那面磨向自己。“感觉好可惜啊。去年LG杯的本赛里,我觉得他本来很有机会的,但还是输给了赵老师。唉……”他抚着杯盖长吁短叹,“他还这么年轻,就放任自己做一个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