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精的你。再多也不是给你用的。”时光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从夹层里掏了两张出来。
男人心下一喜,正想接过去,时光把手往回一撤:“你先别着急,给我打个欠条先。”“欠条?”男人脸上的喜色僵硬了几秒。
“对啊,欠我钱的都得打借条。”时光正气凛然地回答他。
“……就十五块钱。”男人抓起了头,“十五块而已啊!”
“十五块就不是钱啦?”时光说着,把手里的纸钞拍在桌面上,扭头对店家要纸笔,要完又扭回头对男人嘿然一笑:
“您也别嫌我小气,虽然您跟我复了一上午的盘,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告诉我,我也怕您讹我不是。”
“讹你?”男人猛地咳嗽起来。不久他无奈地笑道:
“老夫还不至于讹你这点钱。”
“哎呀,对嘛,所以您就写了呗!”
时光完全不为所动,把店家递来的纸笔都塞到他跟前,又朝他连挤眼睛。
男人抱起双臂,看看他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纸笔,最终只能无奈摇头苦笑:
“老夫活到这个年纪了,可从来没跟人打过借条。”
虽然这样说了,他还是提起笔在纸上短短写了几行。
在纸上签完字,俞亮微微地朝主席一颔首,把笔递还。
他理了理胸口的领带,转身就要出门。经过赵冰封的身后时,他下意识朝对方那儿瞧了一眼。
那位连续霸占中国棋坛八年天元头衔的前辈如今正半耷着脑袋,对着面前那盘棋苦苦思索。棋输了?第一局就输了?可这是怎么输的呢?他一边苦思冥想,一面居然用门牙咬起手里的折扇,牙齿磕在扇子骨上,咯啦咯啦地发出磋磨的声响。
不多时,整理完主席台的工作人员轻声走上前来,对他道:
“赵老师,您要不要去对局研究室呢?”
他把清场的意思说得很委婉。赵冰封一愣,抬起头来瞧他,脸上红红的。俞亮在一旁见到了他的脸色,一时微微地瞪大眼睛,心中稍感好奇。
“哦。”赵冰封干巴巴地接道。
他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还很颓然,大概接受不了开局就输掉的事实。他觉得自己第一局下得并不差,但为什么俞亮……
他拿起杯子,一转身,不巧撞见俞亮在打量自己。
发现他突然转身,俞亮的表情也有些惊诧。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赵冰封经过身前时,他只是敛起下巴,向对方轻轻地施礼。
赵冰封却不看他。往常在棋院时,不管多么不待见俞亮,起码的面子工程他也是会做的。然而今天他刚输给了面前这个毛头小子,又被对方看完了自己一脸的窘迫,脸上当然是挂不住,对着朝自己颔首的俞亮也理都不理,带开门就脚不沾地地走了。
“嗨。”挂着工作牌的是个戴眼镜的青年女子,她伸头朝赵冰封离去的方向努努嘴,笑道:“太输不起了呀。”
她笑完赵冰封,回头满脸微笑地看着俞亮:
“下一局也要赢他!”
俞亮朝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径直穿过了会场往外走廊的门,走向酒店大堂,一面把手机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来。刚摁下开机键,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小俞老师!小俞老师!”
他一怔。
回头看去,赫然见到一名脖子上挂着证件牌的青年,头上鬓角有些汗湿。看见俞亮转身,他连忙大力地挥手。俞亮挑起眉,用食指朝自己的脸点了一下。青年马上点头,一面加速地跑到他的跟前来。
“小俞老师,恭喜你呀,开门红啦!”他喘着气说。
俞亮嘴角抿起微笑,顺便把手机抄回口袋里。他的眼睛低下去在对方的胸前扫了扫,看见《天下围棋》的字样,心下了然。
“您好。”他抬起眼睛说,语气淡淡的,“您是——段记者?”
“免了免了,别喊我‘您’,多折煞我呀!叫我小段就好。”
小段挠了挠头,笑着冲他说:
“之前你和时光二段的三番棋,稿子就是我写的。”
“……噢。”俞亮轻轻地点头。其实他压根就没读过什么谁写的稿子。
“这回呀,天元赛是敝社一定要报道的。嘿。”小段松了一口气,跟他道明,“等小俞老师比”完赛,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做一个专访呢?”
俞亮轻眨了眨眼。稍后,他说:“可以。”
“哎,那就好!”小段满意地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便签本,看上去像工作日程记录,前面已经被用了一多半。他打开到新一页,动手在上头记了个时间。
“天元战结束以后第二天怎么样?就在您住的酒店房间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