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带把儿的?那是什么?”时光奇怪地望着他。
“呃……这个我怎么跟你解释?”黄麟先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几秒,然后倒钩拇指,比划了一下,拇指晃来晃去,“就,我们男的,那个……带把儿,懂吧?”
时光差点被他呛死。他的脸猛地涨红了,脑子里还瞬时想起了一些让他浑身都烧透了的画面。“去你的。”他揉了揉脸颊,说道。
黄麟先后来走得比他预估的要早,据说是去赶车。等东西打包得差不多了,时光提着一只大布袋出门,赶巧撞见俞亮单手扶着香樟树干,另一只脚空着,在路边百无聊赖地踢石子。
时光呆了一两秒,抬头看看天光,太阳已经没了,不过天色还算亮堂,操场上还有不少人在抢球,吹哨的声音拔高拉了好几把,周围又热,北二宿舍楼前整个都像锅里似的乱糟糟。也不知道算不算巧,时光还没来得及朝路对面打招呼,一只不小心被踢飞了的球就砰一声落在了离俞亮几米远的地方,又在地上弹了几下,骨碌碌地滚到了俞亮脚下。
操场中心有人双手拢在唇边,朝俞亮高喊:
“麻烦帮我们把球踢回来!”
俞亮似乎一愣。他朝脚边瞥了一眼,发现了那只球。
时光瞪大了眼睛——该不会真的要踢吧,在还穿着这么板正的西装的情况下?他还没思考完,俞亮就动了:右脚朝前一勾,砰地把球踢了出去。
时光眼看着那颗球坠向操场中央,心里卧槽了一下:力气好大。
“走了。”
从操场的方向转过身,俞亮发现了他。他的表情趋近于平淡,眼睛里似乎有些疲意。他跨下人行道的边缘,迈开腿,三两步就穿过两人中间隔的路,站到了时光的身边来。
时光随口应道:“好啊。”他拽着自己的行李袋,一边往前走,一边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俞亮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后头,连他要去哪里都没多问。
走了几步路,时光转头问他:
“你要打车吗?这边不太打得到车,要不要喊绪哥?不过也可以坐公交。”“随便。”
俞亮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怎么经历思考的时间。他回话时眼睛望着操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可世上所有的漫不经心,恐怕都会跟俞亮这个人毫无关系。
好奇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因为说不上哪里奇怪,就算想开口问问都让人无从下口。
抱着自己的行李袋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时光又一次往车后厢望。这回不凑巧,他不期地望见了邻座上两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女学生,年纪大概跟江雪明相仿。看着她俩频频咬耳朵又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看向俞亮的模样,时光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咯噔以后的感觉却很微妙,像细雨落入池塘或金鱼在水里摆尾。他忍不住向车后厢看了好几眼,视野被坐在中间位置的乘客切割成“之”字形。他自此有点轻微的烦躁,心里的金鱼尾巴在水底摆个不停,吐着泡泡往水面划。
早知道就不坐了,他朝俞亮那排顶上挂着晃荡的公交车把手看了又看,闷闷不乐地想。
位于城南边的合租公寓已沉寂多时,单手勾着背上的行李袋,时光用另一只手去裤兜里掏钥匙开门。
这间合租房原本还是洪河找的,房租和地段都不错。后来洪河意外离开,这里就成了沈一朗的落脚点。那会儿时光还以为自己会在这间房子里住好一段时间,结果到头来这间合租房竟成了他和沈一朗的“宾馆”,有事来两天,没事就不来。
到了上个月的光景,也是沈一朗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把房子退租,毕竟现在两个人都不怎么需要住了。
“那你就没有放假的时候吗?老跟别人住集体宿舍哪有在房子里方便。”时光接到电话时颇感不解。
沈一朗在另一头少见地讪笑了几声,“我找了一处新房。”他说,“离潇潇学校近,房租我跟她一起分摊。”
他的回答让时光呆滞了好几秒。
“啊,所以,你们,是那个——”他结结巴巴地举着手机。
“对啊。”沈一朗的声音里带笑,“我们在一起也蛮久了,她爸妈跟我爸妈也见过,所以……就同居了。”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的消息。
群人里最早熟的一个(当然年纪上也最大)。
不过,想起那个在道场来来往往,为定段而奔走匆忙、眼里只有围棋的沈一朗,时光仍然会感到一丝不真实。那个沈一朗跟现在的沈一朗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已经被现在的沈一朗给甩在身后了。
那么他自己呢?现在的他是否也离当初的自己迈开了好一段距离?反检过去,他认为自己当然变了,但有些地方又没有什么改变。摸一摸自己的胸口,心中轻微的困惑被轻柔地抚开,他随手按下了客厅的吊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