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你这个小家伙哦,不要这样拉包包啊。”她跟时光母亲的年纪相仿,说话时好像也有些絮叨的意味。
时光懵懵地看向她,随口招呼道:
“阿、阿姨好——”
“拉链要拉好啦,不要这样敞在后面,后面你又看不到,背包要往前背啊懂的?”妇女皱着眉头,伸手去扯他的背带,“火车站这个地方小偷多的,手一叨就给你拿走了,你钱包不要拿出来。”
时光愣愣地点头,等他回过神来,自己那只帆布背包已经被女人拉到了他的胸前。“……谢、谢谢阿姨——”他连连颔首。
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他摇摇手就朝大门里面去了。
清晨的风徐徐而来,把时光额前散落的一绺头发都拂了上去。他收好皮夹,拽着他的皮箱,一路小跑着穿过了正片广场,直取停在右手边的第一辆车前。
他舒了口气,半扶着腰,把箱子立在一边,抬手扣响车窗,口中喊道:
“叔叔,您能带我去棋院吗?”
过了半刻,车窗才摇下来,探出一张男人略带倦意的脸。
“去棋院?那……是中国棋院吗?天坛东路那个?”他问。
“嗯,对、对啊,就是那儿。”
“那我知道,走吧。”男人朝后座一扭脖子。
时光用力地点点头,他拉开车门,先把自己的屁股给塞上座位,又把自己那口箱子也拖上了后座。
曲高潮前的音符,蹿动着往前,跃入逐渐加快的生活之中。
这座城市就要醒来。
时光捏了捏左拳:俞亮总是会比城市醒得更早。
手把背包夹层中那只装着通知文件的信封掏出来。
——我总要见到你的。
他抓紧那封信,稍稍扭过头,遥望天际。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阳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洒在床头,照亮了年轻人那对皱紧的眉头。一分钟、两分钟……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在床上呆了一会,他把上身支起来;床板在他的身下发出一阵摇动的声音。
这间单人寝还是他来的时候找棋院要的。眼下离报到的截止时间还有小半个月,这一层的寝室本来都没到开放时间,现在也只才来了他一个人。他来得不是时候,走得又急躁,身上只带了些必需品和换洗衣物,床上的垫子都没备好,又没到分发寝具的时候,故而这两天只好睡床板;这不打紧,对他来说最难以忍受的,莫过于房间里隔光糟糕的窗帘(基本只是一张白棉布,毫无遮光作用)。此外,这个闲置了好几个月的房间里也充满灰尘,而他甚至没能找到一条能用的拖把,因为放置清洁工具的储物间还是锁的。
想再找棋院协调,最好也得是夏训期开始以后才行,要是实在忍受不了,也可以自己先在外面购置一些用具——两天前,宿舍的管理是这样告诉他的。
总不能就这么跟灰尘过半个月。再说,自己也不能总像这样躺在床上发呆。
他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因为没有寝具的关系,他只能把自己的衣物找出来垫在床板上,这样做暂时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阳光越过窗帘,洒在天花板的一角,他仰面往那厢望去,看见一块墙面因为还潮而鼓起了起来。
该起来了。
他看着天花板,无声地在心里催促自己。
只有让自己像以前那样才行。只有像以前那样不停地做事,他才能从这块充满灰尘和孤独的地方抽身出去,他必须要这么做……
他终于摸索着爬起来,朝卫生间走去,拧开龙头,朝脸上泼了几把冷水。洗手池对面的镜子有点生锈,歪歪扭扭得映出一张略显消瘦的俊美脸孔。他抓过毛巾,在脸颊上揩了一把,随手把镜子上的水渍也擦干净。
对着镜面里映出的那张脸,他恍惚地出了会神。
楼梯间里天光淡薄,几近昏暗。他在昏暗里下了六段楼梯,朝洞开的一楼门口走过去。
走出这间宿舍楼,往下还有一段过渡的矮阶。他刚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几步之遥的地方,台阶上似乎坐着一个人。那人佝着背部,身体朝前蜷曲着,两手在胸前抱着什么,大约是趴在上头睡着了。
在这种时候多出一个坐在台阶上睡着的人,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他在一楼的大门口怔神了好几分钟,才继续往前走去。一种古怪的心绪牵动了他,他先是盯紧那道佝着背的身影;待到他跨下台阶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侧头朝那个耷拉着脑袋、坐着打瞌睡的人看了过去——
风把那人的黑发都吹了起来,露出那人微微鼓起的前额和紧阖的眼睛。
保持着弯腰打量的姿态,他的眼睛瞪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