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年的加藤名人是靠着中国流漂亮地赢下了很多场头衔战呢。”崔玄接道。“啊,那个啊。”朴永烈朝她抬起眼,“其实,加藤名人选择中国流布局是有原因的。”“原因?”崔玄疑惑地看着他。
“对啊。”朴永烈了然地点头,“加藤之前的布局比较差嘛,后来好歹学会了中国流,才没有再在序盘就被人甩下。所以啊,他并不是靠中国流赢下了很多场比赛,而是他只会中国流而已啊。”
“……哎?”崔玄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真、真的吗?真的吗老师?”
朴永烈笑得露出了前面的门牙:“骗你的。”
如果是中国流布局的话,他现在必须想办法打入。
捏着棋子,高永夏咬紧了下唇,间或稍稍抬眼,瞅着对面端坐的俞亮。
——听说这家伙今年以来执黑就没有输过。
哼。高永夏在心里冷笑。
势,为夺取全局主导权做准备。这种攻击的本质是遇强则强,对方越强,己方也越强。而中国流的优势也恰好在此处:既能展示棋手的大局观,也能表现棋手的战斗力。
很有自信嘛,这家伙。
他沉下眼睛,在下边落子。
白二十六手,压。
俞亮的应手飞快:黑二十七,上挂。
“咯啦。”
棋盒里。一团无名怒火“噌”地从他的胸中烧了起来。
太嚣张了,他恨恨地想,必须得让这人吃点苦头才行。
“白棋前两手应对得有点凌乱啊。”崔玄皱着眉头落子,“第二和第十八手就整个棋形来说下得太散乱了。朴前辈怎么看?”
“棋形其实不是问题,只要不过分在意就不会有事,大家都是职业棋手,真上了盘不至于连这点变通也不懂。”朴永烈说,“不过,注意棋形还是有必要的。”他伸手指向白二、十八和二十四,“可以看一下这三手,联系到我们刚刚说的棋形的问题。其实注意棋形的主要原因不是为了让棋看起来美观漂亮,没有那么夸张,更多时候上了盘的话,棋手应该更注重棋形的完整和严密性。对照一下这里的三手,你看看。”他数了一会,“虽说这里的棋形看上去很散乱,但对整个上部白块都起到了很好的联络作用,特别是十八手的粘,本来这边的白阵有些断裂,但这里的粘已经足以补断了。”
“所以说,高永夏棋手的这一块棋,虽然看起来散乱,但在行棋逻辑上是连贯的。”崔玄道。
“高永夏这小子也变厉害了……”
电视屏幕前,时光眨了一下眼睛,嘀咕着说。
“谁啊?高永夏?”邓柯平问道。
“嗯。”时光点头,“北斗杯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难缠。他在棋盘上特别能搅,跟蟒蛇似的,缠上你就松不开,烦得很。但是我当时总觉得,这小子下棋的时候老喜欢玩些小聪明。”
“小聪明?你说具体一点啊。”邓柯平怪道。
时光换了条手臂撑着下巴,边想边道:“我有点说不准,就是当时会觉得他花招太多了。”
他一提“花招”,勾起了一些邓柯平的回忆。他盯着电视机屏幕回忆了一番,若有所悟地说:“花招的话,我倒是能想起些东西来。他跟你对弈的那局,总觉得当时的他是为了均衡地势所以才非得下成那样不可,而结果就是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经营大模样,以至于下盘被你洗了个干净。照我说,根本就不用那样下的。”
“……那局的话。”时光挠了挠脸颊,“可能是因为,俞亮之前是那么下的吧。”
“总不能因为俞亮那样下,所以他也那样下吧?”邓柯平显然觉得这很不可理喻,“俞老师也说过,每个棋手都有自己的风格。”
但凡事无绝对。
正巧轮到黑棋落子,邓柯平朝电视里扫了一眼。
潮。六大超一流时代是如此,韩国流的时代也是如此,今后也一定是如此。在这样的变化中,有能力引领潮流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至少电视机里的那位算一个。邓柯平想着,余光轻轻地投向在自己身侧目不转睛看着对局的时光。
俞亮的棋之所以能引领风尚,除了他自身够强之外,就是“好看”:即使是业余棋友,都能从他的棋谱里体会到酣畅淋漓的战斗感。
可是,时光该怎么算呢?跟时光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室友,邓柯平毫不怀疑(而且实战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时光是当今新生代棋手中屈指可数的几个能跟俞亮同台竞技的人之一。感情上来说他当然更偏向时光一些,不过到目前为止,他暂时不认为时光具备成为这种人物的潜质。其中重要的原因,或许是时光的棋,实在是既不好模仿,也不“好看”。跟时光下棋,往往要下到后面才知道自己要输了,且通常还不是因为被强力攻击落败了才输掉,而是“下着下着就输了”。